纪云绯并不想从外人口中听见顾瑾的事。
尤其是霍琰。
就算他说的秘密是真的，他也是恶意的。
她也不知道霍琰时不时冒出来纠缠她一下，到底图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礼貌地问他：“你是想为你哥哥报仇吗？”
霍琰一楞。
心中先是因为她这么想他而难过，继而又因为她愿意和他说话而欣喜万分。
他连忙解释：“不是，我哥哥很爱你，他临终前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的，我想替他照顾你。你愿意跟我说话我太开心了，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的。”
“不用了。”纪云绯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苦涩，“霍琰，你不觉得我也很可怜吗？当初你哥哥追求我，我只是拒绝了他……他最后想不开去跳楼。但在这件事里，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资格拒绝别人吗？”
霍琰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所以，你对我哥哥没有一分一毫的情感？”
纪云绯眼眶微微泛红：“你哥哥的死怎么说都和我有关，我做不到不愧疚。可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愧疚？为什么要被全校辱骂？这么多年来，我为什么要天天晚上做噩梦？我到底错哪里了？你们霍家的人，总觉得我害死了霍启，但我却觉得霍启害了我这么多年，我本来……本来可以不用做这么多年的噩梦的……”
纪云绯的声音止不住的哽咽。
霍琰动了动唇，却欲言又止。
他知道纪云绯没错，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哥哥，在她心里只是加害者。
他恍惚无措，为哥哥的情感不值，他一把抓住纪云绯的手腕，咬牙追问：“所以你现在拥有幸福人生，我哥哥长埋地底，都是他活该？你真的这么无情？”
纪云绯视线模糊，眼泪慢慢往下落，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她只能摇头。
她要是真的无情就好了。
爸妈告诉她，她是无辜的，老师也告诉她，她是无辜的，心理医生也告诉她，她是无辜的。
可她却依然每天都活在自责中。
她要真的是个无情的人，她的人生肯定会比现在开心得多。
“你……放过我吧……”她声音发抖，半天才憋出了这几个字。
霍琰本想问谁来放过他哥哥……可看着纪云绯痛苦无助的样子，他瞬间也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是啊，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但凡霍启不是自己的哥哥，他来公平看待这件事，都会觉得纪云绯也一样是受害者。
霍琰犹豫之际，身后忽然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将他推开。
霍琰往后退了两步，抬头望向来人，是顾瑾。
顾瑾将纪云绯护在身后，眼神冷漠地望着他。
霍琰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你最好每次都能及时保护她。”
顾瑾微微蹙眉：“和你有关系吗？”
霍琰深深望了纪云绯一眼。
是啊，和他无关了，他哥哥的遗愿是希望纪云绯能好，所以他也愿意看她幸福。
只是他爸爸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的。
在他爸爸眼中，纪云绯就是逼死哥哥的凶手。
他爸爸刚回来没几天，很多商业上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估计再过几天，就会抽出手寻找纪云绯的下落，为他哥哥报仇了。
希望到时候，顾瑾也可以和今天一样，好好保护她。
霍琰对他们俩已经言尽如此，转身离去。
顾瑾轻轻拍了拍纪云绯的后背，轻声安慰：“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
霍琰从医院离开后，本想回学校去的。
走到一半时，霍家的司机忽然联系了他，说他父亲让他去一个地方。
霍琰只好等司机过来接他。
司机接到人后，这辆车顶着瓢泼大雨，往城郊开去。
两个小时后，车停在墓园前面。
霍琰明白父亲让人带他过来的意图了。
他举着伞，朝着哥哥的坟墓走去。
果然看见父亲站在哥哥的墓碑前发呆。
哥哥的墓也是这几天才迁过来的。
之前他刚刚去世的时候，霍家忙着躲避身上的官司，迫不得已先将哥哥葬在那种小地方。
如今时过境迁，哥哥也得以搬来这里，和他们一家团聚。
霍望察觉到儿子过来，默默开了口：“姓纪那家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霍琰脑海中浮现刚才纪云绯红着眼眶、又惊又怕的模样，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他下意识地说：“爸爸，现在国内打得很严，你不能拿在国外做事的手段来做事，会出事的。再说，纪家这种小角色，都不配爸爸你出手。”
霍望闻言，不解地看了儿子一眼。
“你小时候可是你哥哥的跟屁虫，如今是阿启死了太久，你便忘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了？连仇都不报了？”
霍琰欲言又止片刻，最终还是妥协：“要报的。”
霍望将目光放到墓碑上，“我先派人回那小旮沓里，调查纪云绯的下落。”
他一字一字都咬得十分重，“我定不会让这害死我儿子的贱人好过。”
霍琰双手紧握，隔着雨帘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在心里暗暗问了句：哥，你也不希望她真的出事吧？
……
纪云绯回到家后，洗了个热水澡。
随后头发吹得半干的出来，顾瑾将她叫到沙发上坐下，拿着拿着干毛巾，温柔地为她擦头发。
顾瑾一边擦一边开口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纪云绯将脑袋轻轻搭在他胸口：“我之前跟你说过了，我读中学时，有个跳楼而死的男生……霍琰就是他弟弟。我这么久了还是没办法做到不自责，所以他今天找我的时候，我有点情绪崩溃。”
顾瑾默默点头，亲眼看见同学跳楼死去，确实不是随便安慰一句“不是你的错”，她就可以放下的。
他需要慢慢抚平她心里的伤痕。
气氛温馨安静地默了会儿。
纪云绯忽然想到霍琰今天一开始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知道顾瑾的身份。
这话当时她没问，但其实心里也是扎了根刺的。
她抬头望向顾瑾：“我没有秘密瞒着你。那你呢？是不是真的有秘密瞒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