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纪云绯猛地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眼前还是一抹未褪去的血红。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她能感觉到自己呼吸和心跳，都快到危险的地步。
她一刻都不敢独自在漆黑的房间里待着，她连忙从床上下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去敲顾瑾的房门。
很快，顾瑾被她从睡眠中喊醒，过来打开了门，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纪云绯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声音发抖地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我很害怕……”
顾瑾看着纪云绯哭红的双眼，迟疑了一会儿。
他生病期间虽然感情淡薄，但牢记责任的他，却也知道，妻子难过，他确实应该起到安慰的责任。
于是他侧了身：“可以。”
纪云绯走到他房中，慢慢爬上床，懂事地缩到一边去，睁着水汪汪的泪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瑾。
小时候每次想起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她都需要妈妈陪着一起睡。
现在妈妈不在身边，她只能将这份不安寄放到她的丈夫身上。
顾瑾也走到床边，静静看着纪云绯通红的眼角和鼻尖。
他认识她这么久，见过她打人，见过她骂人，见过她精明狡黠。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脆弱。
他心里没来由地难受，但他并不确定这算不算心疼。
他也坐到床上，忍不住问出口：“你怎么了？”
他一关心，纪云绯原本憋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见他没有闪躲，便轻轻扑进了他怀里，哽咽着说：“我不是精神病，我只是焦虑，是抑郁，但他们都说我是精神病……”
她还没有完全从梦境的恐惧中脱离出来，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她的恐惧，但顾瑾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静默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我不是也有病吗？现代人多多少少都有点。”
像强迫症，洁癖，焦虑症，躁狂症，抑郁症……都太常见了。
找个完全健康的都难。
谁都面临许多压力。
顾瑾就从未把自己的病当成什么负担。
有时候面对自己父母时，他都会庆幸自己有这种病。
不然，他肯定又会经历小时候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现在好了，他麻木了。
他真的觉得挺好，他宁愿麻木，都不要再经历小时候那样的痛苦。
纪云绯本就吃了褪黑素，精神很是困倦。
她在顾瑾怀中慢慢平静下来后，没一会儿便睡过去了。
顾瑾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盯着她长睫上未褪的眼泪，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越来越深。
他虽一直都对婚姻没抱什么希望，但也不想娶个乱七八糟的人回来，所以之前爷爷让他们俩结婚的时候，他派人调查过纪云绯的。
倒是查到，纪云绯高中时休学一年半，写的原因是：学习压力大产生了严重的精神焦虑。
一年半后，纪云绯康复，直接就去高考了。
她上的那所学校虽然不是顶尖，但也是个一本，她是在休学一年半的情况下，没有经过补习，能考到这个成绩，已经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而且他也看过纪云绯从小到大的考试成绩，也都非常不错，她算是在读书上很有天分了。
这种人会读书压力大？
顾瑾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思前想后，顾瑾又给助理发了条消息：“仔细去查查纪云绯到底为什么休学。”
……
次日一早，纪云绯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人了。
她下床出去，看见顾瑾已经在做早饭了。
她便赶紧去梳洗。
随后两个人一起坐到餐桌前，闷不吭声地吃饭。
对于昨晚的事，纪云绯倒没觉得不好意思。
之前觉得顾瑾是个正常人的时候，她跟他睡一起会觉得很紧张很不好意思。
但知道他这个病的特性后，纪云绯就放肆了。
害羞什么？愧疚什么？反正他都不在乎。
纪云绯低头吃着他做的面，忽然听见对面的顾瑾叫了她一声：“纪云绯。”
纪云绯猛地抬起头来：“啊？”
顾瑾直勾勾看着她。
他突然觉得纪云绯也挺厉害的。
大半夜哭得跟什么似的，天一亮立马恢复如常，还想把昨晚的事直接翻篇，提都不提。
“所有人都说你精神病，怎么回事？”顾瑾的声音淡漠，仿佛就是纯粹好奇，不含什么别的情绪。
纪云绯本来吃面的胃口都没了，眼底的迷茫一点点褪去，慢慢换上些许排斥。
她抿了抿唇，郑声道：“顾瑾，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不想揭开那些事，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瑾便没有再追问了。
他也有秘密，他到现在都没把顾家的背景跟她坦白。
又怎么能要求纪云绯完全跟他坦白？
纪云绯低下头，打算继续吃面时，忽然又听顾瑾说：“你有江大夫的联系方式？”
纪云绯不疑有他，点点头回答：“嗯，你的病情就是他告诉我的。”
顾瑾慢悠悠说道：“他是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如果你还有心理阴影，可以找他聊聊。”
纪云绯一开始有点排斥：“我有分寸。”
但说完这话，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你问我的过去，只是担心我吗？”
顾瑾没说话。
纪云绯看着他闪躲的目光，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她就知道，他们之前的经历过的感情，顾瑾一定不会全无记忆的。
见这个闷葫芦还是不说话，纪云绯索性凑到他眼前。
“你关心我你就直说啊，为什么拐弯抹角的？顾医生，之前你跟我说过我们俩可以试着开始的，你应该没有忘记吧？开始的第一步，就是你关心我，我关心你啊。”
顾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开一合的朱唇，听她巴拉巴拉说了半天。
然后，他还是一言不发。
却默默从手边抽了张纸，认认真真地，替纪云绯擦了擦唇角的一点汤渍。
“……”纪云绯连忙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两只眼睛瞪着他。
他刚才盯着她的嘴巴看，害得她又以为他要亲她了。
没想到这个洁癖侠是看她唇角的面汤渍？
好窘迫……
纪云绯耳根发烫得厉害，也不敢再言语撩拨他了，赶紧低着头飞快地吃面，只想赶紧吃完，逃离这个地方，去医院去。
幸好，今天顾瑾又要去隔壁医大授课，纪云绯独自去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