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查看了一遍,只是手掌处擦破了点皮,未见渗血,宣后才放心让翟媪领着少商回去上药,而自己留下,盘问那人到底谋划着哪些计策。
“神谙方才急匆匆的要去何处?”
“那妾敢问一句,陛下甲胄在身,又准备去往何处?”
“哦~这啊,阿姮待在宫中烦闷,便想着去春猎,这不让我前来迎你同去。”文帝料想,只要提起阿姮,她肯定不会起疑,更不会同往前去探查真伪。
“往年三月春猎,今时才刚过十五,山林大雪未化,不是狩猎的时节。大军该行至华亭县了吧,陛下为何中途折返?”
“神谙……你都知道了。”
文帝看着故作坚强的人,实则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想拥她入怀,手伸出去捞了个空。
“妾从未入过陛下的心,那妾又何必在意他人死活,御驾亲征,中途折返弃将士不顾,扬说出去于陛下威名有损,陛下还是尽早赶上为好。”
“朕错了,朕不该想着瞒你,怕你忧心反倒是让你伤心……”
“妾未曾伤心,陛下领军是国事,妾岂敢有异议,若陛下言说是为妾特意折返,那才真是妾的过错。”
文帝此次折返,是为了见她一面,这不假,本意是为离别诉衷情,可不能临了倒让两人生了嫌隙。扯着胳膊拽着强行拉回后院主屋内,再回头,方才还嘴硬说着气话的人,已哭的不成样子。
“神谙,不哭啊。我知你心中念着我,便想着悄悄的走,可是又怕刀剑无眼,再不能活着回来见你。”
“妾牵念着是真,虽知不该过问,可刀剑无眼也是真,为何……”
“神谙,于你,我总心存亏欠,自子昆请辞太子以来,我时时在思索着,倘若我朝已是太平盛世,那子昆定也是能当得好这个储君的,你也不必受那诸多责问,我总夸口可以稳度余生,俯眼远望,新朝初立,百废待兴,而各方余孽尚不得清剿,我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高枕无忧。”
“如今的太子,更能堪当大任,陛下实为英明之举。”
“子端是不错,可为人父,理应把更安稳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而不是让儿子替我去收拾残局。毕竟我已辜负你与子昆,不能再让阿姮和子端心寒,不然,你二人都不屑做朕这皇后,到时,朕从哪儿再找个儿子来继承这皇位?”
怎么听着听着,这人说的话又开始不着调儿,“怕是阿姮与妾想在一处,不过陛下此话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妾知陛下健忘,那便提一句,真到那时,陛下也不必忧心,宫中,不还住着位徐美人。”
提起徐美人,文帝气结,“哎……还徐美人……先不说那徐美人,且说说子昱那浑小子,那堪为储君么?”
“陛下也知储君乃一国之本,既已认定子端,就不该还念着其他心思,至于辜负之意,妾从未觉得,子昆亦是。”
“朕也知啊,可子端就只一个,哪能舍得让他上阵,刀枪无眼的,再有个好歹,你会难过吧,阿姮会伤心吧,朕再去找哪个儿子?咱的子晨?子昌?子景?等这几个毛孩子能独当一面时,朕怕是仍需殚精竭虑十几年,原本子显亦是不错,可天妒英才,朕与神谙痛失爱子。”
“陛下曾说,入赘我宣氏,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文帝脱口而出,才回过味来,倘若作数,那膝下儿女,岂非全部入籍宣氏,再无议储资格,皇家枝叶折损过半,这……“行吧,不论他们几个,那神谙替朕捋捋,子竣、子竑,朕能靠得住谁?”
“军国大事,妾不敢妄加评论。”
“……”文帝语塞,透过一双平静无波的眼,里面深藏着一颗玲珑心思,明明堪比女军师,硬是半个字都不言说,“行,这些扯的远了些,其实此举,是为了太子站稳根基。想子昆当时,并非没有真知灼见,许多谏言可行,只是朕让他自行斟酌,他便没了主意,畏首畏尾,不了了之。子端很有自己的主意和见解,可有朕在,他就无法施展拳脚,不能培植自己的朝臣,亦不能树立自己的威望,借此之机,朕若亲征,太子监国,他便可以大刀阔斧的推行新政,朕此计,进可攻退可守,神谙以为如何?”
“前朝政事,妾岂敢置评。”
“……”
“陛下,皇后,翟媪命臣前来询问,是否传膳?”
少商恰在门外来禀,打破这僵局,文帝便不再执着于能在神谙哪儿套几句真心话,问到传膳,这腹中的确有些空了,便仰起脸谄媚着。
“不知为夫临行前,可能吃上一口夫人亲手做的面?”
“份内之事,妾自当亲为。”
宣后拉开门,便瞧见战战兢兢的小女娘缩着脖子向里张望着,“陛下不会怪罪臣叨扰你二人叙话吧。”
“放心吧,不会的,话都说完了。”
少商松了口气,翟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等没声了,才能通禀,方才屋内确实是没有声音了,幸好没有打断,正准备跟着宣后一同去传膳,屋内传来催命符。
“程少商,滚进来。”
少商生无可恋的求助宣后,“没事的,去吧,陛下不会难为你。”
“哦~”
认命的踏进屋内,头都不敢往起抬。
“程少商,你可知罪呀?”
半分戏谑,半分威压,少商真是烦透这个人了,胡乱的摇摇头,脑海中闪过百十条自省罪状,复捣蒜般点头,“臣知罪。”
“知罪便好,那么宣皇后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哄她开怀,护她周全,顾她康健,能做到吗?”
少商郑重点头,“臣定不辱使命。”
“行了,滚出去吧,不要打扰朕与皇后用膳。”
如临大赦,少商头都不带回的窜出屋子,后来传膳时上菜都不敢亲往,许是白日里摔那一跤,受了惊,还要被文帝恐吓,少商只记得,翟媪让她不必候着了,早些回屋安置,她便迷迷瞪瞪的回房,歪在床上,扯过被子蒙头,清醒已到第二日。
翟媪前来唤她,如往常一般,好似府里并未有人来过。少商照例去寻宣后,清风一般的人,倚在廊柱下,不知在沉思何事?
“女君是在担忧陛下?”
宣后转过身笑着回她,“我是在担忧你的伤是否好些,怎至于贪睡到这个时辰?”
虽然衣领掩着,可少商还是在宣后转身的瞬间,借着角度恰好瞥见颈下的红痕,自个儿在心里嘀咕,翟媪不是说陛下用完膳便急着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