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回来,地下街的居民正持械与我们的两名宪兵对峙。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打水?”
“这水有问题!”山姆抽出刀刃自卫,向着人群喊道,“你们的邻居生病,就是因为喝了这里的水。”
“我们喝了这么多年都没事,你瞎几把乱说什么。”
“滚开!”
帕伯拉特捏着帕子道,“吼,你们闻不到这水有股臭气吗?”
“你们这些蛀虫,管得着吗?”
“老子今天还非要打水了!”
似乎是因为宪兵与地下街素来的矛盾,居民们对山姆他们的解释一概不理。
平时因为惧怕,居民们不敢随意招惹全副武装的宪兵。现在,在他们看来,宪兵们不让他们打水,是在压榨百姓。
万幸在冲突升级之前,义诊小队回来了。
我们抬着一些重症的霍乱病人放到各位居民面前。南希医生也亲自出面解释,民怨开始平息。
随着患者逐渐增加,居民们的愤怒逐渐转化为恐惧。
地下街的卫生状况堪忧,简直是疾病孵化的温床。到了夜里,附近已经发现有三十个多家庭被累及。
医生们发现,越靠近此处水源的居民,患病率越高,情况也越严重。
井水有问题的理论,被一个个病例证实。
为了更好接诊,小队只能就地安营扎寨,买来一些简单的设备,搭起一个临时诊疗棚子,为此几乎花光了经费。
一方面为了看管水源,一方面也可以暂时收治出现霍乱症状的病人。
我也将库南接了过来,而安德鲁表示会一直陪同。
“我要看着库南宝贝好起来。”安德鲁用他的大花臂圈着瘦瘦小小的库南,而库南先生本人也笑的十分乖巧。
佳偶天成!我忍不住评价道。
但是……
我看着整整齐齐站在安德鲁身后的一溜大花臂,面露不解。才想起来,面前这位光头牡丹大花臂的宠妻狂魔是地下街有名的混混头子——一肢花。
大哥你看病的话,小弟们就不别带了吧。
安德鲁的眼神时不时瞄向我身后的利威尔,神色不善。由于我会一直留守一线,人员又多又杂,还在雇佣期的利威尔会一直呆在我身边。
这也意味着,安德鲁和利威尔会在同一个屋檐下待到库南彻底痊愈。
我有些担忧,若是一个不慎,演变成帮派之争,可就不好了。
以他们的战斗力,要是打起来,临时诊疗房不知道遭不遭得住。
“嗯……安德鲁,这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的。”不但会影响到病人,而且利威尔的安全堪忧。
“我们誓死守护大哥和大嫂!”身后的小弟声如洪钟。
“啧。”利威尔别开眼,发出一个轻轻的气音。
我:“……?”
我尴尬的扣了扣眉毛,给了安德鲁一个疑问的眼神,才发现他好像对小弟们表忠心的态度十分动容。
这兄友弟恭的……得想办法把他们支走!
“这样吧,留下也行。”我顿了一下 继续道,“但有条件,你们得帮义诊队去东区、南区打水。”
为了让安德鲁妥协,我特地补充,“库南要用的水。”安德鲁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为大哥大嫂抛头颅洒热血!”
我:“……?”
“不用抛头颅,打水就行。”这样一来,还顺便解决了一下用水的问题。
一举三得!
等安置好他们,我一边配药一般跟利威尔搭话,“虽然不应该八卦,但是你跟安德鲁是宿敌的话,为什么不认识库南啊?”
利威尔垂着眸子,盯着锅下燃烧的火堆,帮忙煮着热水,开口道,“……我根本不关心这个。”
那更怪了,我看利威尔好像根本不像会去招惹别人的样子。
“那你们是……?”
“那个光头佬把痰吐我鞋上了。”利威尔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恶心事,眉头快皱到眼窝。
啧哈哈哈哈……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乐开了花。好吧,这确实很难原谅诶。
“我就揍了他一顿。”
好家伙,但是安德鲁看起来有一米九啊,这你都打。
没想到,有些人十四五岁就已经是打架斗殴的高手了。划掉。
“然后他们帮派就总给我找事。”
这样一来二去的话,也确实可以理解。
我想了想,第一次在巷子里见到利威尔时,他正和大花臂打架,估计也是安德鲁的手笔。
这个孩子,到底在地下街经历着什么……
夜里,义诊队辟了一块空地,搭建了一个搭帐篷当临时休息区。大概在情况好转之前,我们都得暂住于此。
休息区条件比较苛刻,在地面上铺了些板子,隔开泥地。资源实在有限,只能保证每人都一有一个能休息的铺盖。
义诊小队在工作过程中面临的困难很多,真正艰难的时候几乎是和衣而卧,睡大通铺自然不在话下。
特殊情况,也不在乎男男女女了,大家都在一起休息。
安全起见,休息区自然也有在地下街雇佣的护卫们一份。情况繁杂,一但有人闹事,也好照应。
第一个夜晚对于诊断治疗来说格外重要。
果不其然,即使医生们互相推诿,却也没有一个人选择睡觉。
南希医生格外忙碌,她碧蓝的眼睛里游荡着疲倦,但还是抽空将我引到休息区,要求我早点休息。
“安,你早点睡吧,接下来有我们。”
“南希姐姐,我也可以算是第一个发现情况的,我留下会对大家很有用。”
“才十六岁的小孩子还是早点睡吧。”
我笑着推诿,“大家也都没有休息不是吗?”
南希拗不过我,揉了揉我裹着头巾的脑袋,算是默认我的想法。
“另外,我在来西区的路上,遇到了劫匪。”
“嗯?怎么回事。”南希关切地问道,“所以你没事吧?”
“当然,利威尔很厉害。他们看起来是地下街居民,但……并不是要钱。这太奇怪了。”
南希思考片刻,搭着我的肩膀,告诫我小心,“我会注意的。”
我环顾了一圈看着空荡荡的休息区,铺盖一团团堆放着,帐篷松松垮垮,地上的木板更是有好些灰尘。
不过,这样的地方对于我们来说也算难得的舒适地了。
比起我,跟在我身后的,年纪更小一些的小朋友,似乎更需要充分的睡眠。
“利威尔,你早些休息吧。我会跟大家待在一起,很安全。”
“不用。”
他冷漠地拒绝我,灰蓝的眸子盯着休息区的地板,好像闪着一些冲动。
我一时间猜不出他的想法。
但我还是劝到,“夜里有充足的休息的话,更有利于长高哦。”
“我当然知道。你话好多。”
利威尔话锋一转,“还有头巾吗,给我一条。”
“噢噢。”我从药箱里摸出干净的头巾给他,他接过后戴上,便走了。
我有些狐疑,但还是跟大家一起迅速投入照顾病人的行列。
这时,送来了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虽然吐地昏天黑地,但还是不停往嘴里灌着酒。
我过去劝他,想让他放下酒瓶。
却不知为什么,他发起酒疯,抓着我的手臂,整个脸贴着我的手臂,蹭来蹭去,眼神也略带猥琐。
我被弄得浑身不适,可他力气大的离谱,实在是抽不开。
利威尔不在,我手足无措。
最后是宪兵山姆大叔,把他拖走的。
当我再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时,我正扶着病人的背,照顾他呕吐。
利威尔裹着头巾和蒙着脸上的方巾,猫猫祟祟地溜进休息区,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他进入休息区作什么,大概是累了吧?
啊……可爱的小朋友。忙碌了一整天一定很疲倦。
当时催促他睡觉,大概是不好意思了。那么,晚安,利威尔。我笑了,转身继续投入工作。
照顾病人的压力还是有些大,加上熬夜工作,医生们也有些吃力。可是,一直没有人喊着要休息。
于是我们分成两批,轮班接诊,未轮到的,可以做一些烧水配药的轻松工作或是休息一下。
等轮到我这班休息的时候,我发现利威尔正坐在篝火边,帮忙煮开水。
他的头巾已经取下来了,放在边上用开水消毒。
在手边,还放着一些清洁用具,而利威尔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高兴。“你怎么了?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我看着十分好奇,还是忍不住发问。
利威尔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的头巾戴了一整天了吧,换下来洗洗,消毒。”
经他一提醒,我才想起我确实是忘记这件事了。
我望了望,四周没有人注意,悄咪咪解下头巾,又迅速换上新的。
我用药水染了一头斑驳的棕发,又好好盘着,裹着头巾根本看不出。一揭开头巾,身边的利威尔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这头发是放馊水里面泡过吗?花猫一样,比我家抹布都丑。”
“诶哈哈哈……是不太好看哈。”我干笑着接话,小命要紧,丑不丑的都不重要了。
“虽然是这样,但是我洗的还是蛮干净的哈哈。”我着急找补,发现好像更加没面了。
“知道了,抹布头。”利威尔看着我,又别开眼,继续烧水。
这就起上外号了吗?“昂……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呀,利威尔。”
我怯生生地开口,尝试以姐姐的身份劝他走上正轨。
“嗯,抹布头。”利威尔搅了一下火堆。
可恶,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