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结束后,温如玉去沐浴,待她再回来,言念冷若冰霜的问道,“你何时放我走?”
“……”温如玉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孤若说不放呢。”
“既如此,本王与殿下便无话可说,请回。”言念转身走到暗处,脚踝上银链作响。
他在床上躺下,只留给温如玉一个背影,固执,冷硬。
还真就是硬骨头,温如玉怒极反笑,一甩袖子离开了。
自被抓回来,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温如玉还没追责呢,没想到是言小王爷先冷了脸。
他凭什么生气!
婚前逃婚的是他。
与奸妇有染的是他。
她是强了他不错,但他本就是她的正君,她不过是提前享用自己的正君,何错之有!
她想要的男子,就没有得不到的,他言念不该是例外。
每次不欢而散,温如玉离开后都会去找顾有卿喝酒,但她今日不想去了,既然言念不服软,那她就去找个贴心的。
十七皇女府中,美人胚子有上百之多,性格不同容色不同,却个个都是少有的绝色。
就连当今天下的第一美人元妖公子,也在皇女府后院。
且上百位美男,个个对温如玉温柔体贴,无一不顺从。
当日夜里,温如玉就睡在了元妖公子房中,元妖入府才一年半,还正是得宠的时候。
再者,元妖出身南风馆,知情识趣有眼力见,总能哄得温如玉高兴,府里私下传,等正君入府,元妖必然会抬房。
虽不能做侧君,但做个小小的侧侍,凭温如玉对元妖的宠爱,他也确实是有资格的。
府中上百位公子,说好听了是温如玉的枕边人,说难听了就只是温如玉的暖床小奴。
唯独元妖不同。
温如玉只在他房中留宿。
此后接连三日,温如玉都睡在元妖房中,第四日,言念让看守他的人给温如玉传话。
他要回宸王府。
他不会再逃跑。
这一次温如玉答应了。
摆脱了脚上的锁链,再次看到天空,言念深吸一口气,竟感觉自己好像重活了一遭。
回府后,他还安慰了受惊的裴荆许久,神态一如以往。
除裴荆外,王府里其他人一无所知,只知道小王爷是被十七皇女接到府里去住几日。
只是这一去,就是半月。
遣退了众奴仆,言念让裴荆在门外守着,泡在温泉里将自己从头到尾的洗了无数遍。
“脏,太脏了。”
皮肤都起皱发红了,他也没能停下来,只一个“脏”字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心上。
被那样一个人碰了,他若是死了,有何颜面去见先祖。
须臾,泡得太久了,言念眼前发晕的同时,如同魔怔一般的看向了摆在一旁的玉佩。
……
世人眼中的小宸王,俊美清隽、惊才绝艳,光华耀耀。
此话并非夸大。
宸王流落民间五年,可谓是受尽磨难,他归来第一日入宫面圣,一身麻布素衣,让满朝文武包括女帝都惊艳不已。
如墨如瀑的长发,如冬日雪梅一般的薄唇,如山雀一般灵动的双眼,当真恍若神人。
干净澄澈。
倾世绝色。
如云间月、雾中仙。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像极了山野间自由灵动的小山雀。
言家敬奉不死鸟朱雀,以朱雀翎羽为图腾,言家人有这么一双漂亮眼睛,也不稀奇。
而言念是男子,依照言家的族规,他额头上要点朱砂。
言念本就冷清,一张好看的脸上鲜少有情绪,点上这一点朱砂,竟是更像尊玉人了。
他以男子之身封王那日,京中百姓都见到了他的面容,宸王俊美,一日便名动京城。
虽为王爷,但身为男子他不能去上朝,他每日在府里,想娶他的女君便时常来拜访。
宸王虽冷,但一举一动都是受过教养的,挑不出错来。
高岭之花,又有爵位,一时之间,宸王犹如众星捧月。
除了女君,还有各府的主君公子,若非他借病推脱,宸王府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
那时谁也没想到,半路上会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一道赐婚圣旨便决定了他的一生。
昔日有多少人倾慕,如今就有多少人感叹,宸王配十七皇女,就是云间月配灶上灰。
如此糟蹋人。
也不怕折寿。
十七皇女长得不出众,天下人皆知,温如玉自己也知。
她评价自己:不丑。
而作为温如玉的好友,顾有卿对她的评价是:清汤寡水的脸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是正常时候的温如玉。
不正常时候的……温如玉鲜少有正常的时候,她活该是个疯子,因为她发疯的时候,她那张脸仿佛能够引人坠魔。
嬉笑怒骂轻松夺人性命。
人命如草芥,在温如玉眼里,路边卖的包子比命还贵。
她也从未惜过命。
暗哨传来消息时,温如玉还躺在元妖腿上听扬州小调。
宸王自杀了。
温如玉踏进宸王府的前一刻,还在以为是自己又疯了。
若不是疯了,她怎么会出现幻听,言念骨头那么硬,那么固执倔强,他会舍得自杀?
院里跪满了人,压低过的哭声还是那么刺耳,温如玉脸色难看的穿过人群步入房中。
隔着一层纱幔,床上的人呼吸微弱的躺着,搭在身旁的右手手腕上被太医仔细包扎。
即便如此,也还有刺眼的鲜血从包扎好的地方渗出来。
温如玉咬碎了后槽牙,抬腿踹向一旁不断发抖的太医。
“瞎了是不是,没看到又渗血了,重新包,先止血!”
“是是,殿下息怒。”
太医爬起来一边请罪,一边膝行到榻边重新包扎起来。
动作间,言念微微蹙眉。
温如玉看到了又是一怒。
“轻点!笨手笨脚的!”
太医后背满是冷汗,不敢吭声,只将动作放的更轻些。
很快的,看到伤口的一瞬间,温如玉死死的咬紧了牙。
如此狰狞的伤,
言念他怎么敢!
亲眼看着伤口被包好,温如玉攥紧了拳头,转身去了言念的寝殿后面,温泉的方向。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温如玉的心一沉再沉,她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心惊。
可容纳十人共浴的温泉,不大却也不小,本该是乳白色的汤池,此时宛若一个血池。
到底是流了多少血,温如玉甚至不敢去细想,若是奴仆发现的再晚些,言念就没了。
她就不该放他回来。
她就不该一时意气。
她就该打断他的傲骨,将他锁在殿内,只有这样,才没有人能伤他,他自己也不能。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温如玉就盯着汤池,眸色暗沉得不见一丝光芒,许久她才离开。
回到内室,太医等人在招呼奴仆熬药,温如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在床边坐下来。
言念瘦得有些不像样。
积郁成疾,心病难医。
原因温如玉心知肚明。
一丝后悔弥漫上心头,温如玉抚着言念的脸,迟疑了。
她是否逼的太急了?
裴荆就跪在榻边,他不敢抬起头,怕眼里的恨藏不住。
十七皇女如今种种反应,让他不齿,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她根本没哭。
滥情好色下流长得丑。
他家小王爷命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