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门,果然是邹沁回来了。
邹若心跳得厉害,总怕她见到了祁荆。
邹沁瞥她一眼:“感冒好些了吗?”
邹若有些不自在,低声“嗯”了句:“好多了。”
她平时哪里会好这么快,邹沁脱了高跟鞋,伸手摸她额头:“不用去打点滴?”
一摸,却只是微烫,感觉不太出来。
邹若摇摇头:“不用,明天就好了。”
邹沁也没再问,穿了拖鞋,嘀咕着:“奇怪了,我把那条项链放哪里去了,怎么就是找不到?”
今早出门急了点,钥匙忘了拿,连项链也忘了带,所以她这才折返回来。
邹沁去自己房间找项链,指示她:“阿若,你也帮妈找找看,”
毕竟那条项链也不便宜。
邹若应着,她有印象妈妈项链模样,淡金色,很好看,她也记不起来妈妈什么时候买的了。
她在客厅找了会,就转身,回去蹲守在自己房间,忐忑不安。
祁荆不会在里面憋死了吧?
他会不会认出人来?
不过他不见得认识她妈妈吧?毕竟祁荆以前又不会来这样子的地方。
实际上,祁荆在柜子里,没听清她们具体在说什么。
说话声音不大,又被柜子隔了音,祁荆揉着眉头,就这么乖地待在柜子里。
没窒息死,但他快烦闷炸了。
真想看看她,一脚踹柜子出去算了。
干脆让她妈妈知道了,又待怎样?
祁荆本来就是果断直接的人,此时心里憋了一通话,却忍住了。
不行。
万一小病弱真生气了怎么办?以后都不理他了。
心里再烦,他也要为她耐着性子。
“阿若,项链是不是放你房间里了啊?”
邹若弹簧一样跳起来,见邹沁往她房间里走来,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下意识往柜子那边挡去:“没有呀,我刚刚找过了。”
“没有吗?”邹沁烦躁地抓了下头,“还是我再找找看,应该就在家里,不至于丢了的。”
说着,邹沁开始在床头柜上找起来。
邹若一阵头皮发麻,一声不吭,就站在柜子旁,假装低头看看别的。
脑子里乱哄哄的,设想了一百种尴尬的场面。
别往这边瞧啊。
这时,祁荆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柜门,发出轻微声响。
邹若眸子微微睁大。
完了。
邹沁听见了,回头来:“奇怪了?哪里来的声音?”
她刚刚没听清,却好像就在附近。
邹若“哦”了一声:“我..不小心碰到柜子了。”
邹沁“嗯”了声,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站起身来:“算了,我晚上回来再找。”
“对了。”邹沁往客厅走去,“给你打包了饺子回来,放桌上,等会吃吧。”
邹若点头如捣蒜:“好。”
暗暗擦了下额头汗水。
还好还好,幸好没发现。
她甚至都预想好了,柜子门被打开瞬间,祁荆面无表情盯着她妈妈的场景。
想想画面都令人窒息。
她还担心祁荆这脾气,直接推开柜子走出来了。
邹沁穿了高跟鞋,又出门去了:“阿若。”
邹若“啊?”了一声。
“多喝水。”
邹若应声:“好。”
大门这才关上了。
邹若虚脱般,只想找张椅子坐。
哦对,祁荆。
他还在柜子里呢。
转身时,祁荆已经站在她面前,眉眼深邃,盯着她紧张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表情却故意绷着:
“我见不得人?”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祁家少爷,第一次这么偷偷摸摸藏柜子里。
邹若几乎能想象到他满肚子怨气,轻轻抓了抓头发:“那,我请你吃饭吧?”
今天陪着她在医院忙忙碌碌,邹若总是有种欠了他的感觉。
她小跑着去了客厅,把饺子打开,又回头看他:“吃吗?”
饺子汤还冒着热气,祁荆走了过来,瞥了饺子一眼:“请我啊?”
她自己不就这么份晚餐吗?傻傻的,还给他。
想是这么想着,祁荆眼里却泛起笑,表情却还绷着:“不吃。”
邹若转念想想,也是。
祁荆山珍海味长大的,可能不屑于吃这些便宜街边打包来的东西。
他不想吃,邹若也有些不知所措:“那你想吃点水果吗?我去拿?”
祁荆没回答她这句,把她饺子汤盖好了:“谁好看?”
谁?哪个谁?
邹若懵了会,忽然想起自己在医院中途醒来,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是有谁夸了她。
那时候她恍恍惚惚的,好像也客气地回了对方一句。
他该不会在指这么一点小事情吧?
祁荆慢腾腾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睨着她看。
好像她不夸他,他就不走了。
邹若直想朝天翻白眼,忍了下来,哪会不要命说他不好看:“你好看。”
祁荆还想绷着脸,但没绷住,眼里盛满笑意,几近溢出来,唇角也弯起来:“再夸一句啊。”
谁知道她真心还是假意地夸他了?
但是她轻飘飘三个字,却比别人一个劲夸他悦耳得多了。
真是抽风了,可他就想溺死在她的温言温语里。
祁荆站起身,迈开长腿,两三步来到她面前,凑近她:“喂,没听见啊?”
不就是再夸他一句吗?这么小气干什么啊?
他的脸近在咫尺,邹若呼吸都不太流畅,气氛倏然有几分暧昧。
她往后退了一步,愣是没夸出来。
“不夸啊?”祁荆像个流氓一样,偏偏眉眼却好看得过分,“我背了你走了好久路,你报答报答我,抱我一个?”
他哪里在意报答,让他再背一趟他都愿意。
但就是想黏她。
邹若一听,又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动作哪里逃过了祁荆眼睛。
她身形单薄,却穿着宽大外套,显得更娇小了。
祁荆把脑子里不断冒出的念头压了回去,忍着没有过去一把将人摁进怀里:“跑什么?”
小乌龟似的,又要往壳里钻。
邹若没有路退了,他的阴影罩下来,轻而易举困住了她。
不知道是烧的还是其他,她的脸透着丝丝涨红,祁荆轻笑一声,没有再逗她,往后退了一步:
“快去吃饭。”
邹若闷闷嗯了一声,想了想,说:“外面暗了。”
为了让听起来不那么像在赶他,她还放轻了嗓音:“你要回去了吗?”
祁荆“嗯”了一声,看她一眼。
当做听不出来好了。
这个小病秧子,惹毛了不好。
他走出门,邹若还一路送到门口,朝他挥挥手,眼里的光清透。
就差没在脸上挂着“终于走了”四个字。
祁荆又气又想笑,见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挥着手和他告别,心头那点火焰已经灭了:“喂。”
他说:“穿暖了。”
祁荆这才往楼下走。
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回头,邹若还没把门关上,不知道是被他突然看过来吓到了还是怎么的,“嘭”的把门关了。
“……”
他是贼。
一个背了她爬了好几楼的贼。
他从没那么小心翼翼背过一个人。
她的身上暖乎乎的,小脑袋歪在他的后颈处,软绵绵的,像是从哪里刮了一阵和着软糖香的风,让他不舍得放下。
哪怕原本都不喜欢甜。
邹若拿出一次性勺子,吃完了饺子,胃口不大好。
等收拾完了饭碗,正想滚躺回床上,倏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了,钱。
她就这么晕乎乎睡了一路,都忘了付钱这回事。
刚刚在医院,都是祁荆帮她跑来跑去的。
她想起平时那个冷傲的少年,挤在一堆人里,帮她挂号、取药,就有种在梦中的感觉。
记忆里的祁荆,一直都像是与其他人在不同的世界,满身的矜贵,想象不出来他还会挤身于周围妇女老人当中,为别人跑来跑去。
邹若揉了下眉心,才回过神来。
她打开手机,好在去那家医院挂号多了,也知道价格。
看了眼零钱,剩下的不多,邹若想给他转过去,突然又想起没有他的微信。
好在这不是什么难题,她刚进了班群,四下打听片刻,凭借祁荆在学校里那股风云热门劲,也很快知道祁荆联系方式了。
看见头像时,邹若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加错了人了,等放大看了,才确定是他——
夕阳时分,少年抱着一只纯白的波斯猫,粉白的耳朵,以及冰蓝色清澈双眼,他背对着典雅奢华的海景别墅而立。
海风吹过,他的白色衬衫鼓起,微微低头看着猫,容颜冷俊,背影渡了层夕阳柔光,暖黄金灿。
他那张冰冷冷的脸,却抱着温柔乖巧的猫,竟然也没有违和感。
邹若加了微信,过了会,有了消息。
——被拒。
邹若沉默片刻,想起自己忘了备注了,于是又加了回去,附带了名字。
想了想,觉得祁荆不见得想加她,又备注了一句:
我还钱。
祁荆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邹若立马给祁荆转了百来块过去,还附带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叮。”
祁荆低头,见她转过来的钱,眉头突地跳了下,手指紧紧捏着屏幕。
然后,给她发了几个字。
“拿回去。”
本来见她主动加他,唇角的笑还没扬起来,又压了下去。
这点钱对祁荆来说,根本没放眼里,不刻意想都记不起来花过。
还以为她想说什么。
抱他一个不肯,结果却丢了钱给他。
真当他跑腿劳动力了啊?他背了她,当他搬运工呢?
真想捏住这个呆瓜脑袋,死命晃晃,看看能不能说出两句不气他的话来。
邹若确实是忘了。
二中之前传言有在祁荆身边待过的女生,祁荆花钱从不吝啬,厌烦了直接甩钱让走人。
这估计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甩了钱。
虽然她不是真想甩。
邹若补发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有歧义。
祁荆果然发来了:[哪个意思?]
祁荆路也不走了,直接站路旁等着她发消息。
总觉得她还会说出什么气死他的话来,但是又忍不住想看她能蹦出哪些词来。
邹若一看,默了下,觉得他下一刻就会点燃。
还是先不提了,免得又说错什么,惹得他生气。
于是她把手机放一边去了。
祁荆干等了半天,就没见她挤出半个字来。
顿时,阴郁着脸,抬腿,继续赶路。
和他多说两个字费力气对吧?
发烧多少度了,她不是还能醒来夸对面那臭小子。
却不回他消息。
不回。
看他下次不敲扁她。
晚上,邹若吃了感冒药,正想爬上床,门口传来钥匙声响。
转了好几下,没成功插进门孔里。
天黑乎乎的,传来这钥匙声,说不出的空荡诡异。
邹若从椅子上起来,走向客厅,打开木门。
铁门外,果然是邹沁回来了。
邹若给她开了门,顿时闻到浓浓酒精味。
她胃不好,却老是喝酒。
邹若指尖动了动,把门关上,扶住她:“妈。”
邹沁“嗯”了一声:“没事,别扶我,睡你的觉去。”
邹若站了好一会,定定看着醉醺醺的女人片刻,还是没憋住话:“妈,你换工作了吗?”
她以前小时候,爷爷奶奶还活着时,从他们口中了解过一些她妈妈的过去。
他们说,邹沁小时候学习很刻苦,总是年级第一。
后面高中,读了一半,家里经济不行,只得辍了学,零零散散换了很多工作。
邹若记忆当中,她妈妈换过不少工作,都是不轻松的工作,有时候身兼数职。
在她出车祸之前,她妈妈好不容易找了份前台工作,工资不低,也相对轻松。
但到现在,邹若已经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了,总之不可能还是之前工作,不然没有那么多钱支付她的医疗费。
邹沁静了会,瞥向她:“问那么多干什么?好好读你的书去,别累死你妈。”
邹沁是个性格很火爆的人,邹若再问下去,她定然会发脾气了。
默闭上嘴,邹若回去了自己房间了,抬头盯着窗外,却心不在焉。
手机突然发来了消息,邹若拿起来看。
[祁荆]:喂,小病秧子,吃药了没有?
祁荆敲出字时,只想揍自己一拳头。
她都不回他消息了,他还眼巴巴往上凑。
但是不看她回消息,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会不会又烧成糊了?
管她呢!她都不理他,他理她干什么?
但是不行,闭上眼睛都是她低声咳嗽的样子,反反复复的,扰得他又想去找她,看看她是不是又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