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荆挂了号,又回来,带着邹若去门诊室外等着。
邹若看得出来,祁荆不喜欢这么拥挤的地方。
他的剑眉拧得紧紧的,但又抓着她手腕,一点也不想放开。
邹若说:“祁荆,你回去吧,接下来我自己就....”
话还没说完,祁荆一个冷眼瞥过来:“我去你家门口蹲着。”
又想赶他呢,他都听她话,退了多少步了,再退,掉悬崖里去了。
邹若闭了嘴。
算了,去她家门口蹲着还不如在这里挤好点。
平时如果不是大毛病,邹若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医院,鲜少有人陪着。
外公外婆离世得早,他们又只有她妈妈一个孩子,其他远房亲戚基本不曾往来,邹若平时身边能陪着她的,也就妈妈了。
第一次身边是他人陪着,邹若有些说不出的拘束。
坐在椅子上,邹若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血液科。
那三个深蓝字印入眼里时,邹若怔了许久。
血液科门口坐着好几人,其中一个女孩看着与她差不多年纪,脸色苍白虚弱,头发几乎快因病掉光了。
邹若呼吸变轻,一种微微的害怕感如藤蔓,根根缠上心头。
肩头忽然按下一只温暖大手:“小病弱,看什么呢?”
她倏然拉回神来,重获呼吸,摇摇头:“没什么。”
那次车祸,她在病床上昏迷许多天,后面醒来时,浑身不知插了多少管子。
那样动一下都疼的感觉,让人不想回想第二次。
祁荆盯着她洁白侧脸,忽然叫她:“邹若。”
邹若“嗯”了声:“什么。”
祁荆这才提了下唇:“别老盯着其他人看了,有空不如看看我,我比他们好看多了。”
邹若:“……”还指望他会说出点什么正经的。
祁荆目光却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
在医院淡白光线中,她的肌肤近乎透明的白,像瓷白漂亮娃娃,却轻易会碎去。
总给他一种明明很近,却说不出的遥远感。
祁荆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想抓住她,让她怎么也跑不了。
前一个病人出来了,医生在里面喊了她的名字。
“邹若呢?”
邹若起身,进去了。
检查结果却不是很妙。
祁荆看着破了39度的体温计,一副想一掌将她拍扁的表情。
小感冒?
这叫小感冒?要不是他拉她过来,是不是就要烧成糊了?
邹若背对着祁荆,拿了病历给医生看。
医生看完后,又询问了一下邹若以往情况,建议说:“最好是打点滴。”
邹若没有很意外。
对这个年纪,别人的小病对她就是中病,中病于她就是大病。
只是她早上还没来得及量体温,也确实没想到烧这么高了。
出来诊室后,祁荆臭着脸,拉着她的小手跟着护士往病房去。
邹若脚软,头重脚轻,幸好路不远,一下子到了。
“小姑娘,喏,你躺下。”
邹若盯着床一会,这才躺下。
又得花钱了。
护士小姐姐给她拿酒精擦擦手背,拆了包装,取出针头来,对着她的手背看啊看。
邹若看出来了,小护士大概是刚来不久的,面对她这种血管比别人细的手,确实有些为难。
找了好一会,护士小姐姐才扎了进去。
邹若眉心不动声色跳了下。
果然,没扎准。
祁荆在一旁脸色更难看了,拳头捏得紧紧的,凶巴巴地瞪着小护士看。
护士小姐姐瞧了他一眼,又连忙回过头。
十七八岁模样,长得可真俊啊。
可是表情真的太凶了,好像下一秒拳头就要挥过来了似的。
越紧张越没扎好,邹若手背又白挨了两针。
这回,祁荆像气球扎破了孔似的,低低“操”了一声,克制不住的怒气还没腾升,就被邹若轻轻拉住了手腕:“你干什么呀?”
她平时的声音是清幽的,大概因为发烧了,低软不少,竟有种朝他撒娇的感觉,清甜甜的。
祁荆气球泻了气,一点脾气都没了,只盯着她看。
邹若被他盯得微窘,松了手,别开眼。
他老喜欢这么盯着她看了。
祁荆唇角勾起:“又没说不让你抓,你怕疼就抓着啊。”
他就真就喜欢她主动抓他的感觉。
别说抓了,给她抱上一整天,他觉得他大概也是喜欢的。
祁荆念头一闪,又想起他没尝试过抱女孩子的感觉。
“好了。”护士小姐姐总算扎成功了,站起身,擦擦额前冷汗。
幸好这回成功了,不然总觉得身边这少年一点就燃。
待小护士出去后,祁荆搬了张椅子,守在她旁边:“疼不疼?”
邹若皮肤显白,扎三下没成功,都有些肿青了,她不习惯对着别人示弱,摇头:“还好。”
这还好?
祁荆也瞧向她的手背,见青青紫紫的,心尖漫过丝丝闷。
要是能代替她就好了,他可没那么怕疼。
接着,他低下头,轻轻往她手背上吹了吹,微风拂过手背,温凉凉的:“好点吗?”
邹若微张嘴,他眉眼冷俊,动作却那么傻,她有点被傻到。
她想,祁荆这辈子估计就没安慰过人,也不知道别人疼了该怎么办。
祁荆还在看着她,眼里装着星空,浮动细碎光芒,竟然格外温柔。
邹若突然就不忍心说真话,默默憋了回去,点点头。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祁荆直起身板:“头晕么?”
邹若再说不晕,他估计能拔了她针头,于是就点头:“嗯。”
祁荆扯了扯唇:“小感冒?”
邹若:“……”他怎么恁记仇。
祁荆还说:“继续骗我啊?”
邹若垂下了睫毛。
现在躺着了,看着倒是乖得要命。
祁荆见她病恹恹的,心头又软了一块:“睡,点滴打完了我叫你。”
邹若有些不自在:“你守着我?”
祁荆斜睨她:“那你希望谁?”
邹若把头往被子里钻,有种想把脸遮住的感觉:“你可不可以转过身去。”
“干什么?”祁荆波澜不惊的,“病房你的啊?谁规定我不能在这里坐着了?”
“……”邹若争不过他,选择闭嘴。
祁荆这才轻笑了一声。
这小笨样。
还怕他趁她睡着了偷亲她么?
邹若还真有点怕。
上辈子他就曾趁她不注意,迅速亲了她好几下。
当时气得她只想拿锤头打他,他还能看着她笑。
邹若平时就很嗜睡了,现在高烧起来,脑子想不了那么多东西,迷迷糊糊间,也就睡着了。
房间里有三张床,对面一张床上,躺着个白衣少年,时不时偷偷拿眼睛看着邹若。
像是不确定似的,又看了好几眼。
他睁眼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怎么这么漂亮啊?
邹若中途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那少年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邹若脑子里还是浆糊,闻声转过脑袋。
那少年白白嫩嫩的,看着好像比她还小一两岁,略红着脸夸她:“你真好看。”
邹若话没进脑子,傻不拉几应了句:“谢谢,你也是。”
然后又昏昏沉沉睡着了,彻底忘了身旁有人。
那黑成锅底的脸。
当他空气是吧?
醒来不和他说话就算了,还直接当他背景板了,略过他和别人叽叽咕咕。
再聊天啊,再聊天他就真不要脸,真亲她了。
祁荆沉沉回头,看向那少年。
少年本来还红着脸的,被他一看,顿时清醒了,透心凉。
他们是男女朋友?
少年连忙收回目光。
太凶了,拳头已经握着了,他如果再看一眼,几乎能笃定那人下一秒就揍过来。
太可惜了啊,怎么就有男朋友了!
但是偷偷看祁荆那张脸,他又忽然觉得自己败了是情有可原的。
绝了,自己看上眼的人原来早是别人的,他偏偏还觉得般配。
那少年心理叽里咕噜着什么,邹若是不知道的。
她一会冷一会热,只觉得有谁帮她掖了掖被子。
后面,烧有渐渐退了,邹若睡得更沉了。
等点滴打完了,邹若醒来,迷迷糊糊就说要回去了。
祁荆说:“在这里躺着,休息。”
邹若摇头:“不,我要回去了。”
她要是不回家,妈妈会担心。
又量了体温,烧退了些,医生给她开了药,吩咐明天最好再吊一次。
邹若困得很,祁荆让她在一旁坐着,他跑来跑去,给她开了药。
等他回来时,邹若已经闭着眼睛,又睡着了,鸦羽睫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安静乖巧,像只兔子似的。
祁荆伸手,想揉揉她的头,看看兔子毛是什么感受。
但又不想把她吵醒了,快碰到时,又逼着自己收回了手。
欠着。
下次补上。
他把自己身上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
她真睡得沉,只是睫毛动了动,像是累极了,没有睁开。
现在可真是被卖了也不知道了。
祁荆弯下腰,小心翼翼将她背起来,对他来说,她真轻极了。
祁荆走路没走这么慢过,一步步落地轻轻的。
他从没这么背过人,如履薄冰,生怕将她晃醒了。
她可真轻。
真想一直抱着。
祁荆眼里划过一丝笑。
要不就这么偷走算了。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冷风沿着街道铺天盖地吹刮着,有了丝丝阴冷。
招了一辆的士后,祁荆轻将她放了进去,抬手,又把外套往她身上裹紧了。
看着她身上裹着他的衣服,祁荆很满意。
这么一看,显得更娇小了,真想捞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