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城二中龙鱼混杂，什么样的学生都有。
这里师资力量强，富家子弟也塞进来了不少。
高二（7）班，此时已经熙熙攘攘。
班里同学都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个人还没来。
班里有些议论纷纷。
“你说这个同学会不会来？”
“不知道啊，听说她好像身体不是很好，大半年都在生病，所以才休学了一年。”
“我高一第一学期远远见过她几次，后面就没见到她了。”
班主任敲了敲黑板：“安静安静。”
这时，门口传来轻微声音：“报告。”
轻如风似的，好像化去了，却让人不由安静下来。
众人望去。
见她的帽檐压得低低的，还戴着口罩，白色羽绒服遮掩下，露出的那双手秀气白净，却小巧苍白的样子。
还真的是个病秧子啊。
班主任一时也沉默住，不过邹若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她妈妈昨天打了电话，说她大病初愈，不能染了风寒。
班主任知道她右耳听不大清楚，有些怜悯，放轻了声音：
“邹若同学，你的位置就坐中间第二排吧，跟蒋月同学一起坐。”
邹若微侧左耳，听清班主任讲什么，抬起腿，朝中间第二排走去。
她走到蒋月身边，蒋月连忙起身，给她坐了下来，柔声说：“邹若同学，小心。”
蒋月一直打量着她这个同桌。
见她坐了下来，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蒋月瞳孔震了震。
口罩上的那双眼睛，却不像看起来的柔弱，浅淡清透，如冬雪纷飞，睫毛覆下时，像蝶翼轻扇。
她的呼吸也不由屏住瞬间。
只一双眉眼，她就知道很漂亮。
班里同学骚动了片刻，却一直瞧不见她长相，又见她不说话，也就慢慢转移了注意力。
算了，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看的人。
邹若却瞥了蒋月一眼。
她生的清秀，看着安静乖巧，声音也轻柔柔的。
最后却是她将自己推进水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推她进水里？
邹若想不明白。
她自思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甚至，上辈子对她还是挺好的。
下课后，班里同学讨论起了八卦，邹若在一旁静静地听。
“喂，今天祁荆真的有来上课啊？”
“是，他难得开学第一天没有不在，稀罕事。”
“我听说余初丹可高兴坏了，围着祁荆转不停。”
“听说她是祁荆新女朋友，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余初丹好歹也是校花，谁不知道祁荆眼光高。”
祁荆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身边换了谁，不论是不是谣言，总是消息传的最快的。
大家都知道祁荆打心底无情，说分手就分手，从未真的对谁上心过。
可架不住他长得好，何况那背景，没几人这辈子能碰见这样的人。
所以无论祁荆风评好坏，总是有女生接二连三扑上去。
后桌啧啧叹气：“我说，要是没有余初丹那脸，你们也别去肖想了吧？啊？何况余初丹还是追了祁荆好久的。”
听到这时，邹若敏锐地察觉到，蒋月手指蓦然捏紧。
她的下颚轻绷紧，眉头微皱起来，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邹若有瞬间，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高考毕业时，她也曾听说过，蒋月似乎找过祁荆表白。
邹若别过了脸，胸口又有些不舒服，不由捂着嘴轻咳了两声。
蒋月听到了，转过头来：“邹若，你要不要喝点热水？”
邹若摇摇头。
蒋月盯着她片刻，才收回视线。
她的同桌性格好冷淡。
放学后，邹若一个人背着书包走。
她得赚些钱。
邹若不想深想下去。
一想到她这身体流水般花去的高昂费用，又想到今早妈妈出门时，精致漂亮的妆容，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几个拐弯，邹若来到了The young俱乐部。
这是城里最知名的私人俱乐部，平时来往的都是上流人家的少爷千金，平常人也进不去。
邹若按理当然是进不去的。
门口保安拦住了她，狐疑打量着：“小姑娘，是不是走错了？”
她这身低廉装扮，怎么看都不是进去这里的人。
甚至看着感觉，应该拐去医院的样子。
邹若刚想开口，恰有人走了出来，看见她时，先是一愣，而后展颜笑：“小若啊，你病好了吗？”
走出来的男人，是俱乐部里的调酒师周成，也是邹若遇见过最好的邻居。
那时候周成还没搬家前，了解过邹若家里情况，他自己当时经济不大好，但能帮忙的，也总是帮忙她家。
后来周成调了一手好酒，在行业里名声渐大，也来这里工作了。
能在雪中送炭的人，邹若打心底是感激他的。
周成朝保安笑道：“她是来这里帮忙的。”
保安认识他，又忍不住打量浑身裹的紧紧的邹若两眼，也就放她进去了。
奇怪了，这病恹恹的样子，帮忙什么啊？
周成招呼着她过来：“放学了啊？”
邹若默默点头：“放学了。”
周成暗叹了一声：“跟我进来吧。”
这份兼职，如果不是周成帮忙，邹若还没能来。
他给她在俱乐部里找了份轻松工作，平时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人手不够时也就打打下手，帮忙送送茶酒，有时候结下帐。
这俱乐部里来往的多是名流人物，打闹的事情基本是没有的，大多时候工作都很轻松，邹若还能有时间坐着学习。
周成看她戴着口罩，还小声咳了几声，给她倒了杯水：“喝点水吧。”
邹若接过水，道了句谢。
去年邹若来工作没多久，又三天两头生病感冒跑医院，也没时间兼职。
周成暗暗摇头，打心底心疼这孩子。
本来该有大好前程的，怎么就出了车祸这档子事。
邹若坐在椅子上，把书包拿到身前来，拉开拉链，拿出了数学课本。
她撂下的功课可太多了。
The young俱乐部装饰豪横，一片的文艺古典范，面积也大，可以玩的事物也多。
二楼，五光十色的舞池里，少女身着水蓝色舞裙，正于池中翩翩起舞。
她半扎着高马尾，额前刘海微遮，唇红齿白，一举一动尽是柔丽动人。
一旁桌边，围着四五少年，林飞努努嘴：“祁哥，不得不说，余初丹跳得真好看啊。”
汪羽也笑：“我是说真的，她长得也好看，祁哥你对人好歹上心一点。”
林飞戳了块水果：“人家未来也前程似锦不是。”
余初丹喜欢祁荆这事，二中基本都知道。
作为二中公认的校花，余初丹是艺考生，也是舞蹈班子里最优秀的。
一曲舞毕，其它桌的人尽皆鼓掌，余初丹唇角勾起笑意，张扬自信，引得不少富家少爷忍不住盯着看。
真好看啊，那种青春洋溢的明艳、自信，以及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柔丽，没有几人能不被吸引。
只是余初丹把目光落在祁荆脸上时，唇角的笑便凝住了。
祁荆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眼皮也不曾掀起过，更不曾鼓掌。
余初丹心里腾升出一股不服来。
祁荆身边总有形形色色的女生，关于他的八卦传言总是很多，谁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些女生缠着他，还是祁荆换了又换。
但是但凡接触过他的女生，没有一个不抱怨的，都说他冷面无情，不会真对谁上心过。
余初丹一直不相信，她知道自己生的好看，总不信祁荆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她跟在他身边半个月了，虽然挂着个女朋友名义，她却一点没感觉到他对她上心过。
余初丹走下台，等到了他身边，忍不住娇嗔一声：“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再这样，我就真的出去不陪你了。”
祁荆眉眼在冷光下越发淡漠，眼皮也不曾掀：“那就出去。”
余初丹脸色一白，随即缓了缓，坐了下来：“好了好了，不和你计较这些了，祁荆，你想喝点什么？我让人送来。”
有人要了两瓶啤酒，还有两瓶可乐。
周成唤她：“小若啊，帮帮忙一下，给二楼舞厅送去。”
邹若放下书，起身拿过盘子：“好。”
周成问：“知道路吧？”
邹若点头：“知道。”
二楼有餐厅、雪茄室、健身房，有时还会举办一些讲座、品鉴、演奏会等，但互相并不妨碍，隔音效果很好。
走廊是红色的波斯地毯，刺绣金丝蜿蜒，踩上去绵软极了。
两边挂着玻璃壁画，油彩涂抹，金丝镶边，颇有希腊神话古典味。
邹若推开门，走进舞厅时，一眼就瞅见了祁荆。
他过于显眼，皮肤冷白，闲闲靠在沙发上，侧脸冷俊，举手投足无不透露自权贵门户的矜贵。
林飞轻轻推了推祁荆：“诶诶，祁哥，这不是今早那个病恹恹吗？”
祁荆看去，果然见她戴着口罩，眉眼遮在宽大的帽檐下，正朝这边走来。
林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祁哥，你说她怎么在这里？我都怕她被音乐震飞了怎么办，会不会没走到咱这里，酒水就洒了啊？”
酒水没洒，邹若压着眉眼，把盘子放桌上，低声说：“你们要的酒水和饮料。”
林飞笑：“嗯嗯，知道了。”
邹若转身走，朝大门去。
祁荆忽然想叫她，又不知道她叫什么，蹦了句：“喂。”
邹若还是继续走。
祁荆又叫她：“戴帽子的同学。”
她依旧往前走。
祁荆眉眼冷下来，站起身，朝她走去。
王羽和林飞面面相觑。
在这里打工，竟然连祁荆喊的话都不听，这还要不要工作了？
祁荆声音润了冰：“怎么，看不起我么？”
他每回叫她，她都不搭理他。
他的心头烦躁，噌出小火花来。
眼见着人近了，祁荆手一伸，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后一带。
拉到手腕时，他第一个感觉便是，这手腕真细，好像他稍微用力就能捏碎似的。
祁荆用的力虽然比较大，却也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小，被他一带，趔趄着就撞进了他胸口。
软绵绵的，像撞进了一团温热棉花。
祁荆喉咙滚了下，有些怔住。
其余桌的人也装作不经意地看过来，这里常来的人都认识祁荆，又生怕不小心惹了这樽爷不高兴了，又不敢正眼看。
祁荆再开口时，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故意听不见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