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
江舟左手食指在右掌上虚划出三纵四横。
于食指、小指,六节指节,中指、无名指两指指尖,与掌上四个掌丘十二宫中,各虚写上一字。
心念运转,十二宫随之轮转。
天机周流不止,无名无象、无气无形。
一股玄之又玄之念于心中生起。
不多时,掌上已浮现出天机之数。
江舟低声念出:“日月之运,吉凶之本。”
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本意,他倒是知道,因这本就是神掌经中提及的一句经文。
本意说的是日月星辰之运行,与大道天机暗合,是推衍吉凶的一种根本。
不是,他算的是鄱亭村这个地方。
虽然早有预料,只凭一个地名,恐怕是难以推衍出什么结果。
出有两句话,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这两句话,又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江舟摇摇头,他本来也是想着有枣没枣打三秆,试试罢了,既然一时想不通,也不去纠结。
不过,连吉凶都推算不出来,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结果,而且很明显。
吉凶未卜,就是吉凶都有可能。
那个地方,有能对他造成“凶”的东西,这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之地。
抬头看了看天色,夜幕已临,明月当空。
是时候了。
心念一动,一缕元神出窍,遁入夜空。
鄱亭村这个地方,是从薛妖女的口中说出来的,江舟就没打算轻易地踏进其中。
再加上这样奇怪的卜算结果,他更不会贸贸然地就跑去。
一缕元神足矣。
元神遁空,片刻间,便出了江都城。
鄱亭村离江都城不算远,原本以元神瞬息千百里的速度,不过眨眼即至。
不过,江舟在经过黄河沿岸一处乱石上空,便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個“老熟人”。
一个身披蓑笠的长须老叟,正执着一根长长的钓竿,坐在一块大石上,于河边垂钓。
在他身后的河滩上,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
“……你此去定然有重重阻隔,万般艰险。”
“老丈何出此言?”
听着远远传来的二人对话,江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老东西,又在玩这套故弄玄虚的钓鱼手段。
这长须老叟,正是当初曾与他有些嫌隙的黄河钓叟。
如果是他人,江舟还不会理会。
但既然是老冤家,那他就得捣捣乱了。
毕竟,你不开心,我就开心。
以他的了解,这老东西虽然一副清贫钓叟,世外高人的模样,实则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老银币。
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能让他忽悠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当下便平息匿气,隐在一旁,静听二人对话。
那青年又开口道:“老丈,知道某欲往何处,所为何事?”
“呵呵呵……”
老叟笑声苍劲悠凉,仿若藏有世间万事,又豁达洞明。
只听其漫吟道:“人间情多易伤逝,乾坤虽大难容彼。”
“后生,情多易伤,人鬼殊途,你何苦逆天而行,自寻烦恼?”
青年微微一惊,旋即皱眉道:“你是哪里来的江湖术士,到某面前故弄玄虚,是何居心?”
隐在暗中的江舟心中一乐,这人倒是有点脑子。
黄河钓叟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闻言只是摇头一笑:“可惜,可叹,你虽有矢志不渝,天数早定,岂又奈何?”
“此去,非但不能如愿,反会为逝者招灾,后生,听老朽一句良言,回去吧。”
“哼!”
“休要装神弄鬼,某征战沙场二十载,斩首无数,鬼神辟易,从无所惧。”
青年一拍自己腰间刀鞘,冷声道:“事在人为,某一生行事,只信腰间长刀,纵有险阻,一刀劈开便是。”
“你休要胡言乱语,拦某去路,快快让开前路,否则休怪某不敬长者,刀下无情。”
黄河钓叟摇头笑道:“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老夫与汝妻之祖尚有几分香火情,却是不能坐视后生自陷绝地?”
“果然是妖人!”
青年听闻他一言说破自己的来历与去意,并没有大惊失色,惊人天人的反应。
反而是面现惊怒之色。
只当是专门窥探了自己的底细,心怀叵测来作怪的妖人。
当下丝毫不再犹豫,腰间长刀铿然出鞘。
冷光绽放,如寒月坠地。
竟是果断之极,毫不留情,出手便是全力一刀。
他久经战阵,长刀所向,就是要杀人。
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杀敌。
这一刀颇具气象,有开山裂石之威。
隐在暗中的江舟也不由暗赞一声。
只不过,这一刀虽然不弱,但在那个老银币面前,还远遠不夠看。
果然,这看似惊天的刀势,到了黄河老叟身前三尺,却戛然而止。
似有一只無形大手,牢牢地握住了这道寒月,令其难以寸进。
黄河老叟却是身形未动,仍是背向青年垂钓,目光也一直未曾離开江上浮饵。
“呵呵……”
只听其轻声一笑,那寒月刀光便砰然碎裂,消散于无形。
青年面色一变。
却没有迟疑,长刀再出,却是周身血气滚滚。
河滩之上,一时间杀气弥漫,血煞重重。
隐隐间似能闻阵阵杀伐之声如济迭起,如沙场之中,万军冲杀。
无数刀光也如浪潮一般涌向黄河老叟。
黄河老叟依然一动未动,如浪汹涌的刀光煞气将滩上乱石都一点点化作齑粉,却终是丝难侵其身前数尺之地。
“呵呵呵……”
冲天杀声之中,间杂着黄河老叟风轻云淡的苍劲笑声。
装比犯。
冷眼旁观的江舟撇了撇。
右手却是翻了出来。
无形无迹的先天戮妖剑气已经附在了青年那漫天刀煞其中这一道上。
“咝~”
一声几不可闻的裂帛之声响起。
悠然随意,胸有成竹的黄河老叟脸色骤然一变。
尚还算平静的黄河河面上突然翻起巨浪。
鱼竿猛震,一只钓钩从河中飞起,倒卷而出。
霎时间那那道刀煞碰撞。
“叮!”
一声细微的脆响,钓钩骤然倒射。
长长的鱼线也应声断为数截。
黄河钓叟猛地从大石上站起,回身四顾:
“何方高人,戏耍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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