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
李菀茗一身戎装与杨西念并肩而立,一个儒雅一个英姿飒爽,虽风格不同,却异常搭配,身后站里着一群恭恭敬敬的大臣,皇上坐在最高处,布满皱褶的脸庞俯视着脚下的人。
杨擎站在侧面,看见李菀茗也站在大殿之上,胃中仍残留着酒气,皱了皱眉将气味咽下,扫了一眼奇怪装束的李菀茗,正了正脸。
“今日叫众位爱卿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皇上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串话语。
众位大臣抬首翘望,像是欲出笼的鸭子般张头探脑,眼里写满了好奇。
议事殿是不允许女性入内的,可是李菀茗却一身戎装堂堂正正的站到了最前面,这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望向皇上的眼神也是疑惑不解。
“朕知道你们在疑惑什么。”皇上了然的点点头,“朕接下来要宣布的事,正是与殿下的太子妃相关。”
众人哗然,在殿下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微风吹来,飘来只言片语。
“皇上说宣布的事与太子妃相关,看太子妃一身戎装,难不成是要封她当个女将军?”
“对对,我看啊,有这可能。”
“肃静!”龙椅左侧的太监听着下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立刻兰花指一翘,特有的细嗓子喊出了声。
底下开小会的各位大臣立刻禁了声,身子站的笔直,一个个板了一张老K脸,面无表情的仰视着上座刺眼的明黄。
“你们不要再瞎猜了。”皇上无力的摆摆手,“今日,是朕特地让菀茗上殿听封的。”
刚才对话的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果然被他们猜中了。
李菀茗第一次走上议事殿,上次也只是趴着门口往里瞧而已,如今她不仅进来了,而且还站在最前面,跟丞相站在一排,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又听着皇上指了自己,让自己听封,这种优越感让她不禁有些飘飘然,比一夜暴富还让人兴奋,抿紧了朱唇,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
杨西念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李菀茗的状态,毕竟她第一次上殿,若是失了礼数什么的,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就算皇上有心维护,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法光明正大的袒护。李菀茗眼里透出了的兴奋被杨
西念一点一点的看进了眼里,心里苦笑一声,自己担心的够呛,她自个儿倒是乐在其中的很啊。
“李菀茗!”皇上忽然压低了嗓音,仿佛魔音一般灌入人耳。
李菀茗闻声一愣,杨西念移动脚步不着痕迹的踢了踢她的脚,顿时幡然醒悟,单膝下跪,“菀茗在。”
“朕封你为钦点女捕头,全权负责皇后一案,”说完眼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任何人,不得做阻碍查案的事!”
杨擎眼皮一跳,居然让李菀茗查案,父皇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上次云裳的案子交给自己,这次皇后的案子却交给李菀茗,难道是想一人偏袒一次,玩公平?这怎么能行?昨日他才摆了庆功宴,喜酒还残留在自己胃里没有消化殆尽,这样就让你将皇后放出来,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高兴一场?捏紧了拳头,眼睛眯起,不明意味的看着皇上。
“那皇上昨日所说的三日之后……”底下有大臣立马出声,话还没有说完就禁了声,低下头去,让人无从知道是何人所言。
“没错,父皇,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昨日父皇所说的话,在场的诸位都听到了,难道父皇想做言而无信之人?”杨擎左脚向外踏出一步,一脸据傲。
对啊对啊,下殿立马就像投入了深水炸弹,一时间吵的热水沸腾。
“肃静!都肃静!”皇上身侧的太监一甩手中浮沉,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摇头晃脑的大喊着。
待到底下嘈杂的声音如流水般褪去,皇上闭了眼睛,随即缓缓睁开,“朕,说的话,依旧作数。”
底下刚才发出嘈杂声音的人立刻嘴角上扬,满眼幸灾乐祸的朝杨擎投去目光。
李菀茗闻之愕然,杨西念脸上虽然没有变色,但是眼里的疑惑却是深深扎根发芽。
“敢问皇上究竟是何意?”年迈的丞相出了队伍,双手抱拳,望着高高在上却满脸倦容的皇上。
杨西念紧紧盯着皇上的脸,不想放过一丝表情。
“朕所说的两件事,一件事皇后三日后处斩,第二件事,李菀茗全权查办皇后的案子,均属实,且实施。”皇上缓缓说道,不以为意的看着众人疑惑不解的表情,随即目光定在李菀茗脸上,“所以,你
必须在三日之内翻案,若是不能……后果,你懂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继续道,“就算这样,你也要继续查下去吗?”
李菀茗闻言脸上表情一僵,随即垂了眼睑,看似落寞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杨擎原本还揪着的一颗心在看见李菀茗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后,慢慢松开,心里一顿鄙视,也是一个经不起吓唬的软柿子,不足为虑。
丞相转了泛着精光的眼也看了李菀茗那低头的模样,一颗心逐渐下沉,脸上表情也由期待变为了失望。
杨西念则是镇定的看着李菀茗,脸上看不出喜忧,只是那眼底深处,似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李菀茗低着头一动不动,此时殿上所有的人都凝视着她,就仿佛一舞台上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了她身上,一瞬间成了舞台的焦点,观众们期待着她的表演。
三日?三日我办得到吗?李菀茗低头问自己,若是翻不了案,那你就按为皇后求情的罪来论处!皇上那日的话忽然在李菀茗耳边响起,心里陡然一惊,眼里缠绕着混乱的黑线,一时间找不到开头。
“嗯?”皇上等了太长时间,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不悦道,你只有这点能耐吗?李菀茗,那朕可就看走眼了。
众人转眸看了皇上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汇聚在李菀茗身上,等待着结果。
“菀茗想请问皇上。”就在众人以为李菀茗要放弃这机会时,李菀茗开口了。
“说。”
“若菀茗翻案,皇上准备将皇后如何安置?”李菀茗似乎是问了个与大题不沾边的问题。
皇上皱了眉,皇后若是被证明无罪,那自己将如何安置她?不由犯了难,犹犹豫豫到,“当然是回到延禧宫,继续做她的皇后了。”
“仅是如此?”李菀茗蹙了没,眼里有着一丝不满与惊讶。
“一国之母,是多少人想要得到的荣耀,你却说仅是如此?你是说朕给的还不够吗?”皇上被李菀茗一句话给激出了怒气。
李菀茗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男人总是以为女人想要的是金银珠宝,位置荣耀,却不知,作为女子最想要的是自己失落时丈夫的一句关心问候,自己寂寥时丈夫的一个温暖怀抱,自己落寞时丈夫的
一同陪伴,眼尾余光瞥了眼杨西念,他正一脸柔和微笑的看着自己。
心下一暖,自己想要的,杨西念都给了。
“朕问你的话,你想好了吗?”皇上沉声道。
李菀茗闻言,嘴角上扬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即收了笑容,单膝下跪,“菀茗定不负皇上所望!”
四座皆惊!
三日之内翻案,时间如此紧张,若是无法翻案,那接下来要承受的盛怒,是无法想象的,有可能还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如此后果,她一节女流之辈居然含笑答应?!着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一切出乎自己的意料,皇上原本积怨起的怒气被李菀茗的勇气震散,绷了脸,眼里却浮现一抹赞赏之色。
与皇上相同的,丞相也赞赏的看着李菀茗,眼角向上弯起,深深地鱼尾纹便浮出水面。
福祸相依,对自己来说是福,那么对于自己的敌人来说,那便是祸了,李菀茗那句话传入杨擎的耳朵里之后,全身一僵,随即愤怒跟难以相信的复杂情绪纠缠在眼中,牙齿一抽,倒吸了口气,左脚移出半步。
“父皇,此事怕有不妥。”
杨擎反对的话在大殿内来回震荡,李菀茗杨西念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浓浓的不悦。
李菀茗更是直接,嘴里嘟囔了句哪都有你,转头对杨擎冷笑道,“不知八皇子觉着何处不妥?”
杨擎瞥了一眼扫向自己的李菀茗,没有理会,继续对皇上说道。
“太子妃只是一介女流,不知如何堪当如此大任,若是万一弄错了元凶,那岂不是多了一条冤死的亡魂?还请父皇三思。”低头斜眼给自己的党羽使了个眼色,立马得到了随声附和。
杨擎这番话说完气的李菀茗牙痒痒,瑶鼻发出一声轻哼,满脸不屑,“八皇子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女子不如男嘛?我说的可对?”
杨擎淡笑不语。
“那我请问,”李菀茗笑盈盈的走向杨擎,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八皇子是从何而来?”
顿时间全场鸦雀无声,隐隐有人憋不住笑意,轻哧出声,惹得杨擎眉头紧皱,却无从辩驳。
“既然是女人生的,又是吃女人母乳长大的,”李菀茗抽回自己的手,半空中拍了拍,眼皮也不抬一下,“那就别红口白牙
说屁话?”
“你!”杨擎脸顿时黑了一片,残留在胃里的酒气被瞬间蒸发,怒眼瞪着李菀茗,却愣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李菀茗背对着皇上,冲着杨擎做了个鬼脸,随即转身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双手抱拳。
“皇上以为菀茗说的可对?”
皇上无奈的摇了摇头,在皇上面前公然说污言秽语,屁话?亏她还是个女的,真是有史以来第一人啊,右手握拳,大拇指在食指末端摩擦着。
“擎儿这话却是说的有些绝对,男女各有所长,你说的,在理。”
李菀茗得意的点点头,随即冲着杨西念笑笑,露出白白的门牙。
要不是在大殿之上,在众多文武百官面前,杨西念真想将李菀茗狠狠拥入怀狼吻一番!
没想到李菀茗真的做到了,真的说服了父皇,也真的争取到了翻案的机会,虽然只有短短三天,尽力争一争,如若不行,他杨西念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李菀茗有事的。
“退朝吧,朕累了。”皇上摆摆手站起身,示意跟前的太监过来扶住他,在众人的恭送声中慢步离去。
“哼,太子妃真是生的牙尖嘴利啊。”待到众人走散离去,杨擎沉着一张脸走到正在与杨西念笑谈的李菀茗跟前,冷声道。
杨西念上前一步将李菀茗不着痕迹的挡在身后,直视着杨擎。
二人同样高大挺拔的身姿一瞬间对立,空气中的硝烟味慢慢汇聚。
“菀茗并不是牙尖嘴利,只是说出了事实,倒是八皇子,未免太看轻女子了吧。”杨西念出声驳斥。
“哼,别高兴的太早了。”杨擎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只有三天时间而已,你觉得你三天能干什么?”微侧头讥讽的看着杨西念身后的李菀茗。
“八皇子也说了,别高兴的太早了。”李菀茗迈了出来,站在前面,毫不示弱的看着杨擎。
“拭目以待,哈哈哈。”杨擎大笑一声转头潇洒离去。
李菀茗冲着杨擎的背影大声喊到。
“我知道凶手是你无疑,等我找到证据的!”
杨擎前进的步伐脚步一顿,随即快速离去。
杨西念疑惑的看着一脸兴奋的李菀茗,不知所言。
李菀茗才没有空解释,一手捏拳冲着上空。
“钦点女捕头,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