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
大公子竟然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声音脆得束之桃吓了一跳,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直至脚后跟抵到花圃边沿,才堪堪停下。
“很怕?”
裴华涟那双平板无波的眼以一种并不锐利可就是让人心神不定的眼神直直看过来,看得束之桃无端端心发慌。
“……也没有很怕吧,”浅紫色长衫的小丫头似乎是脸有点僵了,自顾自抬起来揉了会,声音也变得有些闷闷的,“有点不理解,但这是你的家,你开心就好。”
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求情,这种难堪的话问出口,大公子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
答应了,又会显得他喜怒无常,不答应,又会看起来是不给束之桃面子——可哪里有那么多面子可以给呢。
“……”
裴华涟看见她抬手揉脸的动作,负在身后的手指慢慢摩挲。
她不是怕,更多的是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
又或许惊奇,怎么掌家的大公子还会打响指呢?他看起来那样冷漠那样端庄,应当不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
后来两人就没机会说话了,因为束夫人派人来找束之桃,说该走了。
从头到尾,裴老爷和裴夫人都没有露面,裴华清沮丧着脸,连强撑着笑一下也做不到。
回去的路上,束夫人对裴家的规矩失望透顶,还说先前那位裴夫人在时绝不是这样——
抱怨了几句,余光瞥见紧紧挨着束之韵的束之桃,束夫人心念一动。
她主动拉着束之韵的手说:“委屈你了孩子,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东西,我是不可能点头的。”
被束夫人这样亲密对待,束之韵身体表现得很不自然——甚至差点下意识把束夫人的手甩出去了。
若非身边靠着个温温热热的之桃,她怕是真的无所适从。
束夫人对她冷漠她倒还可能心安理得些。
“……没事,夫人。”
回了府,束夫人又将裴老爷骂了几遍,晚膳都是束之桃哄着她才吃掉的。
看着桌上先前从未出现过的温馨景象,饶是束之韵,也免不得勾着唇轻轻笑了下。
半夜里,束之桃惊醒。
她刚要跟系统说自己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时——门口忽然有什么重物跌坐的声音。
束之桃:!
躺在床上的身体一下子凝固住了,连呼吸也不敢了。
她绝对绝对没有听错,就是有声音QAQ!
束之桃在心底小小声地喊系统。
【棕熊:是裴华涟,他受伤了,你可以去帮他一把。】
有了系统的回复,束之桃是要安心一点。
可是!
【束之桃:我不是在束府吗?他是怎么进来的!】
【棕熊:之后我慢慢给你解释,你快把他扶进来。】
得到系统这样的回复,束之桃一秒钟也不敢耽搁,掀开被子,鞋也不穿地就往门口跑。
‘吱呀——’
夜色中,这一声拉长的怪调如此阴森。
外面的冷风嗖嗖吹进来,立马将她的身体吹冷、吹得发抖。
穿着夜行衣的男人靠在门框边,眉头紧皱,眼眸半眯着,但基本失去意识了,连束之桃蹲下来喊他几句也没回应。
【棕熊:外面有人追杀他,快把门关了。】
【束之桃:好!】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半昏迷的人搀扶了进去,摇摇晃晃放到床里,又将他的鞋袜一脱,再用被子把他盖住,被角整理整齐。
然后小碎步跑到衣柜里找出几个香囊,放下床帐,挂在床头——
屋子里的血腥气终于被花香掩盖。
做完这一切的束之桃轻轻喘着气坐在桌边,抖着手倒了一杯冷茶,一口气喝完了。
【棕熊:放心,他们不会在这里大开杀戒。】
【束之桃:我懂,就、就还是有点紧张。】
正如系统所说,那些人似乎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停在她门口甚至有好几分钟,最终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那些轻飘飘的脚步声一消失,束之桃强撑着的气也散了出去,整个人在桌上趴了一会,等后背的冷汗存在感没那么强了,再慢慢站起来朝床榻走去。
【束之桃:我肯定不能爬上去睡吧……】她真的好困啊,特别是刚刚运动了一番,感觉手脚发软,站也要站不住了QAQ
【棕熊:你要想的话,也可以。】
【束之桃:不可以!!我是不可能背叛我家男人的!】
【棕熊:哦,我就是提个意见而已。】
床上的男人刚睁开眼,就听一旁有个声音惊喜地小声说:“你醒啦。”
床帐放下去了一大半,可以窥见外面天光已然大亮。
床边‘长了’一张脸,微微有点红肿的眼睛,雪白雪白的面色,乖巧又带着几分怯意的笑。
她面前摆着一排瓶瓶罐罐,他鼻尖一动——闻到了房间里残留的花香。
男人顿了顿,他慢慢撑着手肘半坐起来,靠在床头。
收回视线的他半垂下眼皮,显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有些懒怠:“这是你的床?”
“嗯啊,是呀。”
趴在床边本想守着他的束之桃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一晚上,她的手脚冰凉、僵硬到一动就浑身麻疼。
——她还在适应自己的身体,就跟是夺了舍的人似的。
“你先看看这些药能不能用上,不能用的话我再跟姐姐要。”
肯定不能找束夫人呀,也不能找府里其他的小厮,那都是束夫人的人没跑。
之韵常年习武,房间里必定备着各种药物,再说她跟她是同龄人,也能更好交流一些!
“……”
她上半身在若无其事跟他说着话,下面的腰部、腿部都在努力地放松,手时不时在大腿上捏一捏,摆成舒服的姿势。
男人默了几秒,在束之桃催促的目光中轻轻启唇:“我不会对你负责。”
束之桃一头雾水:“??”
【棕熊:笨蛋,他进了你的房间,睡在你的床上,你还守在他的床边,很像你暗恋他好么。】
束之桃脑袋上顶着锅,百口莫辩:【不是你让我救他的吗吗吗!】
【棕熊:是我让救的呀,我只是帮你解释他这句话的意思。】
【束之桃:再说了,是他自己跑到我门口来的!又不是我求他来的……负个鬼的责。】
【棕熊:嗯呢,你就这么说。】
“……”
束之桃当然不敢这么说,她并没有睡糊涂到忘了男人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