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也是很久没人居住了。不过看得出,这里本该是供留观道士住宿的所在。
屋里弥漫着寒冷的尘土味,只在最远处摆放着一张摇摇欲塌的破床,好像只是用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玩具。
屋里没别的更多的东西。因为这道人平素住在村里,这间屋少说也有好几年没人进入了。
道人趴到那破床的底下,伸手摸索着什么东西。东方诗明两人注视着他,看他浑身都被沾满了厚厚的灰尘。
不多时,那道人从那床底,拖出来一只不算小的木盒。
东方诗明见状,眼角眯缝了一下。
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尽管表面仍然平静如初。
这只盒子,里面埋藏的就是改易自己和家族命运的那段历史。原来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来到这里触碰它,首个揭开“因”的伤疤的人,竟然正是作为“果”的他。
那道人本来还是有些淡漠的神色,那种生活在偏僻草野多年的淡漠。但当触碰到这个盒子,他就像刚刚睡醒的人一样,缓慢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盒子上面尘封了灰尘,他慢慢用袖子擦掉。盯着那个盒子,他忽然抬起头来。
“对了。想看这个盒子,你……还得证明你的确是东方家的人。”
僵硬而突然的一问,让东方诗明两人微微一愣。
“道长为何突然这么问?”东方诗明微笑,“上午你亲口确认的,现在又对我不够放心么?”
但那道人丝毫不为所动。好像某周使命在瞬间回到了他的记忆当中,他固执地抱紧盒子,盯着东方诗明:“你,想办法证明一下就是。”
倘若放在平日,即便是东方家的人,也不会随身携带家族的信物。听这个这么过分,白蒿气嘟嘟地走上来:“你明明之前没有说好,现在又让我们拿出证明,根本不可能嘛!”
道人自然不会听她说的。他仍然看着东方诗明:“这我知道,但是师命难违。你们要是没办法证明……这盒子,我还真不能给你们看。”
“你,好过分呀!”白蒿一听,显然有些气不过了,小小的身体拦在东方诗明前面,“我们来一趟这么辛苦,又等了好久,你怎么可以这样!”
东方诗明拉住白蒿,对她摇摇头。
白蒿当然没打算就这么算了。被东方诗明拉了一下,她低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叫道:“对了!”她转到道人面前,拍了拍平平的胸脯,“我叫白蒿,来自三大世家的白家,我们和东方家有过一个联姻,对象就是这个……东方公子!”
“小姑娘你白蒿黑蒿对我没关系。我必须要他自己的证明。”
道人依然雷打不动的倔强。这让白蒿更不高兴了。
“好了好了。”东方诗明从刚才开始,就在察言观色。看到现在,能够看出来的端倪已经尽收眼底了。于是他上前来,轻轻按下即将炸毛的白蒿。
他轻轻一晃,便到了那个道人面前。紧贴那道人跟前,东方诗明能够看清道人瞳孔中倒映的自己。
“证明身份,也是该然。”东方诗明说着,从怀中抽出一物,“这应该足以说明了吧。”
眼前之物,在那道人面前晃动泛着光。定睛细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东方家在缔约及参与重要表态时,至关重要的铭牌。
与僮仆不同,东方诗明手中的这块铭牌,由一整块青玉打造而成,坚硬的纹路泛动着雪花似的清光。看到这件东西,任谁都不会再怀疑东方家的身份了。
放在平时,东方家的人也不会带着这种东西外出。只是东方诗明心思缜密,设想到了种种复杂多变的情形,因而准备无比周全。就算道人再加刁难,他也游刃有余。
毕竟机会来之不易。半月一次的拜访,他可没这么多闲暇来回折腾。
而在仔细端详辨认之后,那道人也再无异议了。
白蒿对东方诗明的准备非常吃惊加佩服。再看那道人瞬间没了脾气,她心里也有点小得意。
“这样确实,师父的遗愿……我也总算在有生之年帮他了结了。”
道人长吁了一口气,好像这口气里蕴含了无数岁月的年轮。听这句话如此沉重,东方诗明两人也不禁敛眉,沉静下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方盒子里了。
道人把盒子放在地上,脸色虔诚。他向两人重新作揖:“贫道道号白毫。恩师象风观寿眉,向东方家的公子请罪了。”
说着,他就深深地跪了下去。东方诗明见状连忙把他扶住,旁边的白蒿却有点意外。
“你叫白毫?”白蒿皱着两条眉毛,“呜,我果然不喜欢你。”
“既然是同名,姑娘你我应该说是有缘分才是。”那叫白毫的道人直起身,苍然一笑。
窗户的光线,映照着满屋的飞尘。东方诗明并未急于打开盒子,而是等道人自己打开。
白毫也晓得要事为何,并没有多说话。看着地上的盒子,他俯下身摸索着锁口,一边苦涩地叹气:“等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这辈子,你们都不会再来了。”
“再过几年,怕是象风观都不复存在了。”东方诗明低声笑道。
白毫自嘲似的摇摇头。“没了就没了,早就不行了。我寿眉师父那时就衰败了,挣不了几多香火钱。”
东方诗明没再说话。同时白毫也摸到了开口,用力掰开生满嵌合的铁锈的锁口,老旧的盒子发出“吱呀”一声痛苦的梦呓。
“这里面,就是我师父愧疚一辈子的东西了。”
白毫站起身来,把空间让给东方诗明两人,自己则像局外人一样挺在了一旁。
东方诗明点头,与白蒿凑过去,仔细翻看其中的东西。
只是,收藏在盒子里面的,只有一叠缝补破旧的道袍,一只断弓,一封泛黄的信。
东西摆放很整洁。东方诗明审视着其中的物品,迟疑了一下,先把手伸向那支断弓。
捡起来观摩。白蒿则是拿起了那身道袍,可是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