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得知要修路的消息已是年底，但村干部显然要早几个月知道内幕，不然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租用村里的田地改建水塘，在农村可是把土地看得有时候比命还重。农民这一辈子也就指望眼前分到的几亩地养家糊口，国家要征地，也只能响应国家发展的需要。如今村里变化很大，就半月的光景，村前的的农田是被挖的坑坑洼洼，破烂不堪。村民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分外眼红，争先恐后挖坑种树，突然在一夜之间，家家户户都为此事忙得不亦乐乎。
成浩强不慌不忙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相思鸟牌香烟，娴熟的从包装底部轻轻掸了一下，抽出一支香烟递到了宁峰的身前。宁峰是一个非常讲礼节的人，可他这时的心思全在眼前的木材上，也就顾及不上以往追求的那些繁文褥节，视线很快从香烟上闪过，同时伸出一只手夺过了香烟塞到唇间，另一只手熟捻的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自各儿先吸了起来，蓦然又觉得有些失礼，忙又掏出打火机帮成浩强将烟点燃。
两人吧嗒地抽着烟，两道青烟袅袅的从彼此口中徐徐升起，在蓬松浓郁的发间飘渺婉转，与杂乱的白发相融了会，又散开了。成秉阳不抽烟，也就无法享受吸烟带来的快感，甚至有时候还会因闻到烟味而干呕，只好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瞄了一眼，随后也将视线投到了对面的山上。
成浩强虽然有些淡定，可眼神里却暗藏不住心内的忧郁，时儿不屑，时儿心悸有余，连回话都带着一丝感概：“我和你嫂子俩人忙活了两年，才弄出这几亩地，加上二十多年前开的荒，还不足十亩，你看人家，只要动一动挖机，几天时间就胜过你十几二十年。”
正着说，成临志也爬上山来，他没有停歇，不声不响的沿着山脊往更高处蹬去，再从山崎上绕到对面的山坳去。
宁峰听后感到一丝诧异，虽然话中没有提到种树是为了征地补偿，但请挖机得花不少钱，如果是为了挣点青苗补偿费的话，怎么也不划算。于是就问：“像这样，请辆挖机得花多少钱？”
成浩强深深吸了一口烟，沉默良久，烟快要被吸到尾部，又深深的吸了一口，一会儿从鼻腔里喷了出来，就像刚起动的水蒸汽火车，又仿佛有一股怨气闷在心头，不吐不快。他蹲下来身子，抬头也望着对面，淡然地说：“要什么钱？那是成凯和别人合伙买下来的，好几十万哩，这两年可挣了不少黑心钱，队里的地也不知道卖了多少，他在那山坳上植树可不是为了征地那点补偿，凭国家补偿那点钱能有多少，他们是想等路修好之后，先在省道边上强占一块地，这样做下树，要比现在值钱多了。”
在此之前，成凯和村民一样，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捏着泥巴过日子，如今这几年父亲成明涛当上了大队支书，村里人因势而为，选了他大儿子成凯做村会计，二儿子成战做了村队长。成浩强用了几句讥刺的语气夸赞成凯脑瓜子聪明，又胆大心细，想不发横财都不行。说罢将烟嘴丢到地上，站起身来对宁峰又说：“你不是要问有没有木材吗？村长和会计都到那。”示意让宁峰去问这两个老油条，或许能问出些财路来，于是三人沿着成临志走过的路也绕到了对面山坳上。
坳上有四个人，除了村会计成凯，村长成彪，队长成战，另一位是成彪的亲二哥成德，正好是两家的弟兄，却各有盘算。见成浩强父子和宁峰朝这边走来，四人即便看了一眼，也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成凯则佯装着在工作，嚷着让师傅动作麻利点，成彪表情像个二愣子，视线也没离开过挖机，只有成德笑容可掬的望着他们来过。
成德也是做木材生意的人，方远几十里，因为当年一起吃过大窝饭，十里八乡的乡亲基本都认识，那年头，谁家什么样彼此都门清。两人虽然见了面满怀笑意，相互老表老表的寒暄起来，可各自的心底里还不知道谁嘀咕着谁。
宁峰掏出自己的香烟先每人递了一根，成秉阳则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觉好笑，感觉如此场面诙谐风趣。仿佛只要有香烟一黏到嘴边，就似乎抹了蜜儿，讲起话来都有几分带甜，尤其是蹲在木桩上的成战，一直摆出一张苦瓜脸，见烟递过来，嘴僵硬的往上扬了一下。
宁峰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道：“你们这好像是在搞大工程呀!”，成战正在他跟前，立马就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说到搞工程，那还得学浩强的，浩强你说是不是，你家的希望工程可搞了好久了，我们只是学点皮毛而已。”说着边地向成浩强，尽管知道刚才的话有些揪心，也知道成浩强一定不好受，显然也是对成浩强家的那片果园起了妒忌之心，有意不给其妹夫好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