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野余光瞧见她的身影很快被淹没进黑暗的夜色中。发动车子,驶离原地。
高中报考志愿时邢野当时一骑绝尘,以甩开第二名三十来分的成绩上了A大法学院。
回校答谢老师那天,告别完老师,买了几瓶啤酒同他的死党江和坐在学校天台上。
两人畅想着未来的大学生活,聊着高中时期的趣事。
“阿野,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女生吗?”
邢野:“实验中学的那个?”
江和无奈,“人家是二中的。”
邢野光长了张撩小姑娘的脸,结果清心寡欲,整个高中愣是没谈过一场恋爱。整的学校里疯传他喜欢男人,对象还是自己。
硬生生凭一己之力将他的桃花全部斩的渣都不剩。
“哦,你找人家表白了吗?”
“没有,她考的是A市大学,我们距离太远。”江和性子比较温和,想的周全长远。不像邢野雷厉风行,说做就去做。
后来,江和来A市参加比赛,邢野带他去学校外面的美食街吃饭。
那片有不少学校,到了晚上各校学生跑出来玩,美食街人多又挤。
邢野正说着话,发觉旁边人站着一动不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瞧见两个女孩子站在一个卖煎饼的摊前。
夏季的夜晚,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色食物香气。
女孩子穿着米色吊带裙,腰肢掐的纤细,一双修长嫩白的腿格外吸睛。路过的不少人有意无意都会回头多看两眼。
邢野心下有了猜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江和迟疑片刻,“还是算了。”
邢野第一次见到凡事胜券在握,沉稳大气的江和产生了犹豫胆怯的情绪。
感情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宁宁!宁宁!”身后有人大声呼喊,好几遍没人应后,干脆加大音量,“宁鸢!”
“来了。”少女和朋友匆匆小跑经过俩人身边,刚好邢野擦肩而过。
在炙热的夜色中,周围充斥着嘈杂且熙攘的噪音。邢野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恍惚似清晨的第一抹露珠带着花朵上的香气落下,转瞬即逝。
那是邢野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后来江和谈了女朋友,又分了。
有次两人喝酒时邢野问他是不是还想着之前那个。
他向来不是个爱管闲事八卦的性子,当时不知道怎么的脱口而出便问了。
江和沉思良久,低头笑笑,“她估计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邢野也沉默了。
他并不知道,在这次感情中,江和竟然处于如此卑微的状态。
“如果你想,可以去找她。”
江和摇摇头。
邢野没有过多关注此事,他很忙,参加各种辩论比赛,社团活动,忙的脚不沾地。
渐渐的,连用校外许多人都知道A大法学院有个男生叫邢野,不光人长的帅,还很有实力。
不少女生慕名前来躲在男生寝室楼下偷看。
有次学长拉他去吃饭,结果到场后才发现是个联谊活动。邢野要走,学长好多歹说才把人留下。
联谊的学校是隔壁医学院,邢野不经意抬眼,见到人群中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邢野第二次见她,很奇怪,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男生这边属邢野最受欢迎,女生那边属她最受欢迎。但她从头到尾只是点头笑笑,既不跟人聊天,也不走动。
没过多久,邢野摆脱一群女生的纠缠,从厕所出来听见有人打电话。
“快救救我!被学姐坑死了。”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她伸手揪了把叶子,撒娇般抱怨,“我才不要,谈恋爱有什么好,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泡会图书馆。”
邢野站在阴影处,没有贸然走出去。从他的视角中仅能看到一个背影,然而他却一眼认出。
等宁鸢走后,邢野打开水龙头洗净手,经过那片灌木丛时余光扫见光秃秃的树枝唇角轻勾。
邢野回到联谊会上已经不见她的身影,料想应当是已经成功脱身。不远处学长又在喊他,邢野叹口气,不由得有点羡慕。
时隔五六年, 上次她帮忙搬东西时,邢野从后视镜中一眼认出她。
可两人再次见面时,她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江和说的对,这女孩子属鱼的,七秒钟的记忆。
王经理下车时突然反应过来邢野从宁鸢上车开始自始自终没有问过一句她的家庭住址,那么他是怎么知道她家在哪的呢?
有猫腻!绝对的。
王经理迫不及待要回家把这个发现跟老婆分享。
宁鸢回到家后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后整个人轻松不少。
左盛京打电话过来时她半躺在床上玩积木拼图,漂亮的城堡搭好了屋顶。
“回去了吗?”
“嗯,刚到家。”宁鸢回答的平淡,手上捏着积木方块在想放哪里好。
“行,早点休息。”
宁鸢垂眸,床上灯将她影子拉的细长投射在墙壁上,格外清瘦寂寥。
“好。”她轻声回。
没什么心情继续玩,宁鸢收拾好东西放进抽屉。
生日那天,宁鸢从凌晨开始等,一直到下班都没有等到左盛京的任何一条消息。
宁鸢头一次体会到从满心期待到失望透顶。
许姜打电话过来问她晚上怎么安排,宁鸢知道她最近忙坏了,不想她担心笑着道:“正准备去吃饭,待会给你发照片。”
“好,记得把我的蛋糕拍的好看点。”
挂掉电话后宁鸢准备直接回去,下班高峰期,车子堵的水泄不通。
宁鸢放着音乐,开过一个往右的路口时分明已经很慢了,可车子巨大的摩擦声响起时她整个人突然惊醒。
撞车了。
对方从对面左转过来,宁鸢是右转。
她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责任,下意识打电话给左盛京,一连两个电话迟迟没有人接。
宁鸢闷闷的呼出口气,找到车险人员和对方大致说了事情经过,按照对方教的拍了照片视频后又打了交警电话。
剩下的便是等交警过来。
大约十来分钟后交警赶过来,让两人将车挪开,不要挡住道路。
对方的车子没有监控,宁鸢重新走到停车场启动车子将视频调出来拍好保存。重新上去时,听见里面传出的笑声,手放在门上一时之间犹豫要不要进去。
宁鸢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走廊白炽灯有些昏暗,她低着头身躯消瘦,好似轻轻一推便会倒下。
交警按照流程给两人测试了酒驾后,让宁鸢坐在一旁椅子上。
“本来呢对方左转,你应该让他的,可是你没让。这个事情你这边责任更大,时间不早了,没什么问题的话你这边全责走个保险,事情就算了。你一个小姑娘,分我就不给你扣了。”
宁鸢静静等他说完,抬眸平静道:“他最后几秒从那边冲过来,车速过快,他也有责任的吧。”
从车子相撞的照片上看,明显对方是从后面撞过来。
交警原本看小姑娘柔柔弱弱一声不吭的,觉得这件事情很好解决。没想到她态度沉稳,冷静,说话一针见血。
他有些犹豫,“李老师,你当时是怎么开过去的?”
中年男人语气无辜,“我正常行驶。”
宁鸢莫名想笑,她腰背挺的笔直,神色坚定。“警官,我也是正常行驶,这边有照片和视频作为证据。如果您觉得这些不够作为依据,您可以按照您的想法判,不过我也有权利复议,再不行我可以向法院起诉。”
话落,交警脸色难看,宁鸢的态度清晰且明白告诉他,她不是什么软柿子,更不好拿捏。
最后交警判定双方都有责任,各自处理。
走出警察局,晚风夹着细雨落在脸上。宁鸢神情麻木,走路僵硬的像个雕塑。
与她相撞的车主狠狠瞪她,“一个小姑娘胡搅蛮缠,让人生厌。”
宁鸢心头一震,咬着唇没有搭理他,低头拉开车门钻进去启动车子。
眼前一片迷糊,宁鸢眨眨眼,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落下,且越来越多。
这样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开车,宁鸢侧边停在一个公园附近,撑了把伞,提着蛋糕下车。
她找了条长椅,也不去管上面已经被雨打湿,坐上去后整个肩膀完全塌下来。
恶劣的天气,晚上十点多,公园根本没什么人。
宁鸢死死咬着唇,黑色打伞遮住了她大半个身体,压抑破碎的低泣声溢出口,伴着呼嚎的风声,无法听清。
邢野站在大树后面,手上点着一根烟,微弱的火星在黑夜中看不真切,连同脸上的神情。他保持着一个动作,默默凝视着不远处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的人。
“汪!”
他低头,轻斥了声,“别吵。”
十几分钟过去,那道瘦弱的身影还坐在那里,好似像腐朽的雕塑,永远困于这场冰冷的雨夜中。
邢野没想到过会在这个点,在这里碰上她。最近工作太忙,没有时间溜狗,刚才处理完事情煮了个面准备洗个澡睡觉一月跑进房间咬着他的裤脚往外拖。
大冬天,半夜雨夹雪出来遛狗,除了他估计没其他神经病。
哦,还有一个正哭的伤心绝望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