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颊红肿的袁孟曦，终于不跟王言绕弯子了，因为他已经只剩下半条命。
“没错，吴子喜在被派到扬国之前，确实与君父是至交好友。”
王言眉头微皱：“如此说来，指示吴子喜的是你父？”
袁孟曦摇头，“我父愚忠天子，当然不会做这等事情！”
愚忠。王言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
“你认为你父是愚忠？”王言问道。
“哼！我父为花家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花家如何对他？一个东徐小国，区区弹丸之地！
“说好听点是四大侯爷之一，实际上就是花家派出去守海疆的看门狗！
“东徐国西北两方是豫国和莒国，都是花家的人。南方是瓯国的夷人，东方临海，海疆漫长，屡遭倭人侵犯。我父年迈，因倭贼之故心力交瘁，难道这不是花家忘恩负义所致？”
“所以，你就将倭贼的祸水引向扬国？”王言厉声问道。
袁孟曦不语，这是事实，显然他只能默认。
“起初我并不想这样的，但当时情况紧急，正好天子要派吴子喜去扬国作丞相，机会难得。”
王言怒气已经笼罩全身。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自己遭殃，却要拖他人下水，简直该死！”
袁孟曦冷笑，“我该死？若你是我，你又当如何？吴子喜做扬国丞相的那些年，倭贼便不再侵扰东徐，我父也能安心养病，这岂不是证明我的选择不错？”
王言并没有听，他继续问道：“袁孟曦，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为中原诸侯，暗通倭贼，被天子知道你可是死罪？”
“哼，天子？死罪？哼！王言，恐怕你和我差不多吧，你难道会把天子当作天子？难道也要和我君父一样愚忠？”
“你什么意思？”王言见袁孟曦说话暧昧不清，接着问道，“扬国是天子亲封的诸侯，孤一向忠于天子，岂会与你一样？”
王言自己都感觉这话很虚伪，但这虚伪的话往往能勾出袁孟曦更多的真心话。
“你放屁吧王言！你以为我也像天子一样糊涂？你是扬高祖的孙子！你是前朝的龙种！你会甘心作华朝的臣子，鬼才会信？”
这一瞬间，王言突然觉得袁孟曦说得有道理。
从驱逐倭贼到五国伐瓯，再到经略东徐，两三年之内的战略都奇顺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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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言纵是再怎么奇谋诡谲，终究也是个正常情感的人，风大了也会不自觉地飘起来。
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如果王言有一丁点的冒尖，让天子或者豫国发现不对劲，那凭他的实力，必然功亏一篑，甚至死无葬身之所。
更何况，袁孟曦说得不对，至少在王言眼中，天子绝不糊涂。
天子要防范的，不仅仅是身为前朝余孽的自己，还有像瓯国、东徐国这样的蛮夷和异姓诸侯。
王言能够成功掀翻瓯国和东徐国，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天子实行的以夷制夷之术。
当天子的目的达到之后，王言如果成为了新一颗招风的大树，那他的下场恐怕就和邹无域、袁孟曦一样了。
王言能做的，就是和天子互相利用，暗中积聚力量，在天子对自己下手之前，获得足以对抗天子的资本。
这也是王言为什么急着让武顺训练新军的原因，因为等他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天子并不会等他。
王言也听出来了，袁孟曦并非俗物，这几番对话，他不停试探自己，万一让他看出破绽，在天子亲自审问之时，难免会给自己找麻烦。
倘若东徐国的军力强盛一点，这次行动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袁孟曦，倘若你没有沟通倭贼的罪过，说不定……你我二人……”
王言欲言又止，袁孟曦则是眼中充满期待，他等着王言说下去，只要王言有一句失言，他就能死前拉个垫背。
但王言不说了，而是突然改了话锋：
“说不定你我二人，能成为当今天子的左膀右臂，共同赞襄国事，以护神州东南安定！”
袁孟曦瞪大的双眼逐渐呆滞失神，他整张脸微微颤动，一幅不可思议的模样。
王言，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如此冷静？为什么到这一步还能不露破绽？
其实王言也捏了一把汗，这个袁孟曦每句话都是坑，自己一旦说错话，恐怕就会被他拉入坑中。
王言也不再往下问，他已经把行动成功的消息通告到了豫国，接下来把袁孟曦送到豫国，然后再让豫公花茸转送到洛阳处置就行了。
将袁孟曦押下去之后，司马略由衷感慨道：“这个袁贼好生奸诈，若不是贪图酒色的话，还真难拿到他的把柄。”
王言也道：“倘若豫国公花茸有他的一半贼智，恐怕孤行事也不会如此顺利。所幸，他生在一个偏弱的东徐国，南北皆强敌，东面是大海，他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
二人议论一阵，王言又把赵氏兄弟等人宣了上来。
对袁孟曦的审问中，王言本打算是能问出点什么东西来的，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所以接下来对有功之人的奖赏，必是要重视的了。
赵氏兄弟带着十位什长以及立有大功的孙兔子再次走进了大堂之中。
所有人都有些激动，特别是那十位什长，他们知道来这里是接受封赏。
“此番东徐国千里奔袭之战，在场之人，皆有大功，但无论如何，此战首功却只有一个，汝等以为何人能够身居首功呢？”
王言首先提出了一个有争议的问题，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言语。
见众人不敢说，王言将目光投向了赵辅义，赵辅义果然不负所望，一见得到暗示，立即就开始表明态度：
“我认为是我哥，他是此战的领军统帅，肯定身居首功啊！”
赵辅忠尴尬地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赵辅义则一脸不服，喃喃道：“我说你好话你还让我闭嘴？”
赵辅义这样一说，十位什长也跟着附和，他们自然不会去抢统帅的功劳。
而赵辅忠则会多想一想，如果王言心中的首功也是他，那这种大家都会附和的事情又怎么会问出来呢？
所以在王言的心中，首功绝不会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