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审过邹无域的厅堂，还是那把花梨太师椅。
瓯国比较潮湿，所以并不习惯像中原一样跪坐席垫，而是学北人坐椅子。
王言坐在正堂，司马略坐在其侧，赵辅忠和赵辅义坐在东面，十位什长战战兢兢，俯首站立在西面。
只不过堂下五花大绑跪着的，又换了新人，这次是东徐国新君袁孟曦。
袁孟曦低着头，闭着眼，嘴里塞着一块几乎包浆的破布。
他一身宝蓝缎子公子衫早已经被赵辅忠扒了下来，当作奖赏给了孙兔子。
他优雅的上唇八字胡须也被刮了个干干净净，不过给他刮胡子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导致他嘴上全是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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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言从骁鹰卫处得知，袁孟曦为引以为傲的，就是他极力保养的浓密胡须，每到冬天，他都会用东海捕获鲸鱼炼油涂抹来保湿润。
由于袁孟曦声名在外，所以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东徐国，还有与其接壤的莒国南部，豫国东部的男人，都流行这种八字须。
王言在见到袁孟曦的第一面之后，就下令将他的胡子刮了，因为他觉得看着碍眼。
袁孟曦被抓之后一路颠簸，此时已经是形容枯槁。不过王言刚才赏了他一顿饱饭，他也稍稍恢复了力气。
王言没急着问话，他脑中正在回忆着两年前的琉球之战。
琉球之战有两个收获，一是控制了琉球，截断了倭贼侵扰扬国的路线，并且组建了扬国琉球水师。
二则是从吴贵处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倭贼十几年来不停侵扰扬国的根源，竟然是某位中原诸侯的指使。
王言永远也忘不了吴贵递上来的那张纸上的字：
徐。
当时要是说出去，恐怕谁也不相信，因为当时东徐国的老侯爷袁昭还没有死。
这位忠臣良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华朝皇帝的，所以王言内心也打了好长时间的鼓。
守业六年，在进攻瓯国之战的时候，王言就已经同时派了五十名骁鹰卫前往东徐国打探消息。
虽然骁鹰卫并没有打探到东徐国通倭的消息，但却发现了监国太子袁孟曦并非善类。
原来人人传颂的贤德太子，竟然是个伪君子。只是可惜这消息来的太晚，若是早几天，那赵辅忠一行人也不会吃那么亏。
虽然还没开始审问，但王言已经确定，东徐国确实通倭，只不过并非老侯爷袁昭，而是太子袁孟曦。
王言心中忽然燃起一股怒火，就是这厮，让倭贼侵扰了扬国十几年！
他决定好好跟这衣冠禽兽的狗贼玩玩。
王言示意赵辅义把袁孟曦口塞取下。王言问道：
“堂下，所跪何人？”
袁孟曦眼皮微抬，似看似不看地眯眼瞅了眼前方，头并没有动。
“堂上，所坐何人？”
“放肆！”赵辅义怒道，“君侯面前，安得无礼！”
这巨熊般的汉子正要一脚往他嘴上踹过去的时候，王言拦住了他。
王言很生气，但他还是面带微笑。他之所以拦住赵辅义，是怕他力气太大，一脚把人给踢死了。
他决定自己来。
王言起身往堂下走去，边走边说：
“你问我所坐何人？”
啪！
袁孟曦的脑袋突然猛地往右偏，王言一个巨大而迅猛的耳光让他一时竟分不清方向。
“让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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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王言没有换手，朝着同样的方向给了对方一耳光。
袁孟曦的左脸如同被揭开了一层皮一样，火辣的灼烧感让本来细皮嫩肉的他不由得呜咽起来。
东面赵氏兄弟在一旁面露微笑，西面十个什长心中也颇为惊诧。
看外貌，他们都以为他们的少年君侯面白如玉，是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万万没想到，这回却看到了王言大动肝火，甚至少见的动手场面。
他们还以为是袁孟曦出言不逊，王言才亲自出手的。
他们不知道，王言对此人的仇恨，真可谓国仇家恨，将其千刀万剐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袁孟曦，还想问孤是谁吗？”
袁孟曦一时被打懵，一听对面称孤，终于警醒了过来。
敢称孤的，必为诸侯，中原诸侯他都见过，但对面这个少年却是陌生的。
“你是……扬国的……那个新君？”
袁孟曦猜出了王言的身份。
不过王言否认道：“不，孤不是什么新君，孤已经即位五年了，算不得什么新君了。倒是你，袁孟曦，你才是那个新君，你可真是好兴致啊！
“孤听说，你守着国丧，还偷偷跑到合春楼点了六个姑娘！你这厮可真的好兴致啊！
“你不是中原诸侯的模范太子吗？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上至大华天子，下到黎民妇孺，你东徐太子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原来你是这么个东西？
“君父丧期未满，你就迫不及待前往青楼嫖院？这消息要是说出去，你猜这举国上下的人，又会怎么想？
“东徐太子与六个姑娘在合春楼发生的故事，传到天子的耳朵里，东徐国，恐怕就没了！”
一句话说到死穴，袁孟曦闭嘴了，他把头歪到一边，躲避着王言的眼神。
当今皇帝外热内阴，这是他知道的，皇帝为了巩固集权，本就在暗中削藩，如果他这大好名声传了出去，正好给了皇帝削藩的理由。
“但孤……”王言突然背过身去，“并不是因为这些才抓你！
“你东徐国的那些破事，你袁孟曦暗地里吃喝嫖赌的花边，都跟孤没有半点关系！
“孤此番大费周章抓你，只想问你一件事！那就是，你……身为中原诸侯，为何要指示扬国丞相吴子喜暗涌倭贼！”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诧无比，特别是赵氏兄弟。
赵辅忠、赵辅义兄弟二人的父亲，是跟随扬武公与倭贼作战牺牲的，他们与倭贼有不共戴天之仇！
两年前，王言查到了丞相吴子喜勾结倭贼的证据，将其斩首弃市。
后来他从吴贵那里得知了原来吴子喜背后还有黑手，位于东徐国。
而此今，这个幕后黑手，暗通倭贼的始作俑者，正是东徐太子袁孟曦！
正是他指示吴子喜，勾结倭贼屡次侵犯扬国，让本就穷困潦倒的孤岛遭受大难！
正是他，让千万扬国战士的鲜血挥洒在战船之上，让一副副忠义之躯，尸沉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