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郡山阴脚下，瞰武亭。
王言品着大红袍，并且用眼神示意让对面的人也尝一尝。
此人身材肥胖，满脸堆肉，模样不尽如人意，但他却是执掌扬国经济大权的人。
王言已经很有没见过大司农臧洪阳了，去年年底，在丞相孔夕的建议下，王言才打算见见他。
但是，王言并没有在扬国直接召见臧洪阳，而是在返回会稽郡的时候，把他带上了。
这十几天的辛苦，已经让臧洪阳瘦了很多了，现在他的体重只有不到二百八十斤了。
说实话，当老丞相孔夕对自己说，臧洪阳可能已经成为巨贪的时候，王言就想把他宰了。
但可惜的是，老丞相后面还跟了一句话，那就是现在的扬国正是人才紧缺的时候，经济上的改革，还得靠这个胖子。
王言喝完一杯，小玉立马续上第二杯，今天的茶是煮的，滚烫。
王言转过身去，看着山脚下的演武场，那些新兵们的训练，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他们各个都力大无穷，能够单手提起二百多斤的石锁，甚至还能坚持好长一段时间。
同时，他们的刀法、骑射，也都在短短几个月内进步神速，已经超过了一般诸侯国的常备军水平。
这些都是老将军武顺告诉王言的，王言对此深表欣慰。
钱，毕竟没有白花。
“臧卿，你看这支军队如何？”王言轻声问道，但是没有转头，依旧注视着山脚下。
臧洪阳其实没怎么看山下演武的场面，但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回答的台词：
“此军雄健异常，乃是不世之强军！”
王言点点头，虽然他知道这句话很敷衍，但也还是满意的。
“这些人都是瓯国人，臧卿你知不知道，这群瓯国人，为什么愿意为孤这个扬国之君尽忠效死？”
臧洪阳躬身道：“那当然是因为君侯恩德深远，这些瓯国人甘心臣服！”
王言笑了笑，同时微微摇了摇头，这话很好听，但不是他要让臧洪阳说出来的答案。
“呃……”臧洪阳思索道，“是因为……君侯兵威强盛，迫使他们……”
话还没说完，王言就用摇头打断了臧洪阳。
王言没有看他，但给了提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臧洪阳这才恍然大悟，“钱！他们甘心臣服，是因为君侯给的钱！”
王言终于点头了。
“他们虽然是瓯国人，但孤对他们却比对扬国人还好！他们不仅同扬国水师一样，拥有三倍军饷，每隔一段时间，他们的家人还能获得酒肉丝帛之赏！而且，当他们战死或伤残之后，他们家人获得安抚之费，更是足以让他们全家终生无忧！”
臧洪阳终于懂了，王言为什么要不远千里，把他从扬国带到这里来。
他也终于明白了，他这一年为扬国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这短短时间，就花完了。
王言正在做的事情，就跟烧钱起灶差不多。
臧洪阳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沉重，他的心头好像被千钧重的石头一样被压住，同时喉头想吞了铁水一样，疼得说不出话来。
王言却突然转了话风，问道：“扬国现在的主要财收，都有哪些？”
臧洪阳身为大司农，对这个当然是无比了解的。
“回君侯，主要是渔茶两业的大宗出口。”
“嗯，先说说渔业？”
“回君侯，我国土地不多，良田极少，食物来源本就以渔业为主。每年捕获的海鱼极多，从去年开始，我国与中原来往增多，中原北方诸侯对我国所产的腌鱼需求极高，渔业出口的收入，已占了四成。”
“哦？北方人那么爱吃腌鱼？”王言问道，“有哪些国家？”
臧洪阳答道：“主要是陇国、北并国。其实他们也并非爱吃鱼，只是这两国地处西北，近些年气温寒冷，粮产不高，而我国的腌鱼不仅量大价廉，而且利于储存，因为他们才乐于进口我国腌鱼。而且还都是以二国的官方进口为主，这说明我国的腌鱼，很可能已经成了这二国的重要资源。”
王言不免要高看这胖子一眼，这家伙不仅是个理财的高手，其实对政治还是有理解的。
“那茶叶呢？哪些诸侯爱和我国的茶叶？”王言道，“应该还是北方诸侯吧？”
这个王言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明白北方几乎不产茶。
“君侯圣明，确实如此。”臧洪阳道，“我国的茶叶，在中原北方极度畅销，不仅是陇国、北并国，还有蓟国、莒国、司州、冀国，还有这半年来，豫国突然大量购买我国的金萱茶，这倒是令人疑惑。”
王言淡淡一笑，这还不是因为这半年以来自己跟豫公花茸打得火热。
这半年来，王言不知道送了多少珍珠财宝给花茸，花茸当然也得买点茶叶当作是回礼了。
更何况，茶叶本来就是这些诸侯国的必需品，买谁的不是买。
“这些诸侯也是以官方买茶为主吗？”王言继续问道。
“不是，除了天子的司州，还有豫国之外，其他诸侯国都是以商贾往来为主，想来他们的民间需求也是很大的。”
王言点点头，看来自己这两年在中原的表现还是可以的，扬国的茶叶终于在中原站稳了脚跟。
在扬国没有与中原大量通商之前，中原的茶叶大多从西益国、江国、瓯国三个南方产茶国进口。
现在扬国的茶叶异军突起，当然也就分了中原茶叶这杯羹。
特别是天子和豫国，这两个有钱的大户，是扬国茶叶的最大进口国，虽然量不多，但买的都是高端茶叶。
“嗯，不错，臧卿确实是个称职的大司农。”王言继续问，“那孤想问问卿，武夷山你了解吗？”
臧洪阳并没有想到王言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毕竟来自于中原，对于这座瓯国的名山，他还是知道的。
“臣略知，武夷山位于瓯国，似乎是……中原最大的产茶区？”臧洪阳自己答到这里，就已经大致猜到了王言的想法。
一直看着山脚下演武场的王言，终于转过了头。
他朝着臧洪阳淡淡一笑。
“武夷山，归孤了。武夷山的茶叶，也归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