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鼍禁军，没了。而武顺，也老了，恐怕再也不能参与军旅之事了。”
武顺拒绝了王言的暗示。
王言稍微一怔，然后看了眼左右的王敬和岳子让。
岳子让心领神会，赶紧立身道：“武伯父，您征战数十载，百战不殆，如今宝刀未老，岂能就此弃国家于不顾？”
“弃国家于不顾？”武顺苦笑，“国破家亡，何谈弃与不弃？”
瓯国已经灭亡了，哪还有报国之门呢？
虽然扬国的仁义，让他十分感动，但毕竟是灭瓯之敌，他又岂能为仇敌效力？
武顺心中的话，王言都懂，所以他早有准备。
他给了岳子让一个眼色。
岳子让站起身来，打开了侧厢房的门，正有两名侍女，牵着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武伯父，你看他们是谁？”
“爷爷，爷爷……”
武顺惊诧站起，立马就迎了上去。
“乖孙！怎么是你们！你们……你们都安然无恙？”
武顺一生孤零，晚年接连丧子丧妻，只剩下两个孙子。
早在听闻国都攻破之时，武顺就派心腹去历阳城寻找两个孙子，得到的却是人影无踪的消息。
老人万念俱灰，只叹自己一生尽忠报国，最后却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但他万万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这两个孩子。
祖孙三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老将军才让侍女带走两个孙子，而他自己，自然还要向王言感激一番。
这一切的一切，王言可谓是做得密不透风。
早在进攻瓯国之时，他就做好了关于武顺的一切准备。
从岳子让那里得知武顺家中只有两个孙子的时候，他就派骁鹰卫潜入了历阳城中，日夜盯守着武府。
后来豫军来攻，朝中大臣举城投降，骁鹰卫就趁乱将两个孩子带了回来。
瓯国灭亡之后，邹无域与武顺全部失踪，王言一度放弃了招纳武顺的计划。
结果，没过多久，邹无域带着武顺投降了，这对于王言和武顺来讲，是双赢。
这也是为什么王言审问邹无域显得那么匆忙的原因，因为对他来讲，今天的主角是武顺。
“老将军，您刚才说国破家亡，看来是多虑了。”王言笑道，“您看，您的两位乖孙，不是就在您面前吗？”
事已至此，武顺也没有什么多说的，两个孙子的救命之恩，那是不得不报的。
“君侯，您要让老夫做什么，就请直说吧！”
武顺本是中原人，但在瓯国待了近二十年，性格脾气，也都与本地人接近了。
“老将军爽快！”王言提升了音量，“孤想让你，帮我扬国练兵！孤要你再练一支——神鼍禁军！”
王言的声音，在武顺的耳边回绕、
神鼍禁军，这四个字，在武顺的耳中重达千钧。
他的苍老的身体，在这瞬间燃烧起了一把遒劲的烈火！
不过，他的理智让他说道：“两个孙子的救命之恩，武顺本该拼力相报。但神鼍禁军已然覆灭，老夫就算再练出来，也只怕入不了君侯法眼。”
“谁告诉你神鼍禁军覆灭了？”
王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这位老人的眼中放出了光来。
“当日历阳城破之时，神鼍禁军不是被……”
武顺还记得，当时邹无域匆忙逃回丹阳郡时，不仅带来了国都被攻破的消息，同时还有神鼍禁军全军覆没的新闻。
武顺当时还猜测，神鼍禁军很有可能是被天子的河南虎豹卫困住的。
难道这消息是错的？
武顺看着王言，期待着真实的答案。
当初听闻神鼍禁军全军覆没，在感情上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武顺。他期待着王言能说出一个能让他好受些的答案。
王言大义凛然道：“神鼍禁军当日被豫军击败，围困在淮水一带。孤派人对豫公说，天子伐瓯，只诛首恶，所以豫公愿意放过神鼍禁军，而这些子弟则放下了武器，解散为民了。”
其实王言虽然没有说谎，但其实省略的很多细节。
当时神鼍禁军对阵虎豹卫，六七千神鼍竟然败在三千虎豹之手，令王言大吃一惊。
当然，神鼍禁军困兽犹斗，也给虎豹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王言得知消息后，想到这些神鼍禁军，以后可能会为自己所用，就立即派人劝说豫公花茸。
使者传达了王言的意思，瓯国已经灭了，两军倘若继续打下去，只能耽误搜寻邹无域的时间，让战局节外生枝。
但若是退后一步，让神鼍禁军自行解散，则不仅可以稳定必胜的战局，又可以让瓯国人仰慕豫国的威德，往后必然大有好处。
而同时，王言又派司马略前往神鼍禁军中动之以情地游说，这才让神鼍禁军愿意解散，这样能让其大部得以保留。
如今他们散落民间，只需要武顺一呼百应，这只军队立即就能重建！
如此纵横捭阖的手段，连首席的谋士司马略都看花了眼。
武顺老泪纵横，其激动程度，丝毫不亚于刚才见到两个孙子的模样。
“武老将军，难道您还有什么顾虑么？”
武顺附身拜倒，“君侯大恩，武顺没齿难忘！只是武顺仍有一求，那就是，请君侯，务必保全瓯国宗庙！”
这个请求，原本是邹无域对武顺说的，其实也是武顺的本心。
他感念瓯烈公的知遇之恩，有生之年，绝不忍心看到烈公身后，无人供奉宗庙香火。
王言则是亲自将武顺扶起，“将军毋忧，孤，正有此意！”
本来，瓯国灭亡之后，王言心中想着和众诸侯瓜分瓯国土地。
但让王言没想到的是，其他诸侯下手实在太快，他扬国离得远，根本反应不过来。
说到底，还是天子的意思太模糊，关于瓯国的战后事宜一直迟迟没有说法。
这就让其余诸侯有了可趁之机。
比如江国，在灭瓯之战中没有多少功劳，但却在瓯国灭亡之后迅速出兵占领了庐江郡。
同时，后撤的南交国占领了豫章郡，迟迟不出兵的东徐国占领了吴郡北部。
可怜扬国，出力甚多，最后却只控制了个最偏远穷困的会稽郡。
所以，王言岳子让私下里找到了瓯国投降的公卿大臣们，他们拿着大量财宝劝说豫公，然后让天子恢复瓯国的社稷。
如果天子在瓯国设立一个傀儡政权，既可以避免让四方的诸侯浑水摸鱼，又可以让扬国与中原各国之间有个缓冲带。
简而言之，有了这个傀儡政权，那收益最大的，就是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