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确实很懂得吊人胃口，他最重要的话总是只说一半，另一半等着别人问。因为他深知别人主动问的话，一定会记得更清楚些。
“得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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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瓯国的新君邹无域只是臣服了天子，却并未臣服中原。”
花茸一时搞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疑惑问道：“此话是何意？”
王言把脸往前一伸，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冷峻严肃。
“上君，邹无域恐将对豫国不利！”
花茸一听此言，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虽然王言还没有说什么证据，但他也已经相信了大半。
毕竟，两个本来就有矛盾的人，是更容易受到挑拨的。
有时候都不用挑拨离间，他们自己都能互相怀疑。
眼见花茸如此反应，王言继续道：
“小君到瓯国时，正逢瓯伯往九江郡调兵。小君问瓯伯，此时大敌乃是倭贼，为何不往东南调兵，却反倒往西北？”
花茸铁着一张脸问道：“邹无域如何说？”
“他说他以前镇守阳泉之时，经常遭受豫国倾轧，此番他做了国君，一定要往豫国边境多设防备，以免被豫国偷袭。”
王言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但花茸的反应却很不平静。
“一派胡言！邹无域一介夷人耳，竟敢诬陷我中原上国！”
王言又道：“小君听闻此事，顿觉不妙，故而偷偷前来告知上君。”
花茸话锋突然一转，问道：“邹无域有此异心，扬子为何不直接禀告天子？”
王言道：“小君告知于天子，天子再告知于上君，这得枉费多少时日，若是此间瓯国来袭，上君岂不是来不及准备？”
“扬子为何如此帮孤？”
王微微一笑，道：“上君既然直问，小君不妨直答。
“一是希望上君日后能够在天子面前，多美言几句，让天子多助小君抵抗倭贼。二是小君怀疑瓯国有通倭之嫌。”
这第二个理由，确实是王言的真实想法。
他之前一直怀疑瓯国通倭，但又不相信邹无疆能做出此事。
如今邹无疆已死，王言这才察觉，通倭之事，可能并非邹无疆所为，而是同样有实权的邹无域暗中操作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逻辑说得通。
就凭此时花茸对邹无域的印象，王言就算把滔天的罪名贴到邹无域身上，恐怕花茸也会信。而且，通倭本就是滔天大罪。
如此一说，花茸就更想对瓯国动手了。
王言马上又说了句更让他心动的事。
“瓯国如此行径，枉费天子的信赖，罪恶滔天，他日若是上国征讨，扬国虽弱，也愿助上君一臂之力！”
对花茸来说，这句话无疑是最有价值的，因为这句话基本决定了战争的成败。
豫国虽然尊贵，虽然富庶，但论起战力来，还是比不上瓯国这帮东南夷的，况且瓯国又有长江天险，实在是易守难攻。
所以豫国必须依靠盟友的力量，多一个盟友，便多一份成功的机会。
针对瓯国，豫国的盟友有三个，一个是江国，一个是东徐国、一个是南交国。
花茸很清楚这三个盟友的实力。
自己三叔花川的江国，屡次在跟瓯国的小规模战斗中都处于下风，他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根本无法依靠。
东徐国位于瓯国的北面，靠近东海，虽然十分富庶，但军力有限，并不比豫国强。
而且东徐侯袁昭，虽然是跟先帝打天下的功臣，但已经七老八十，老眼昏花，恐怕也不是瓯国的对手。
与瓯国有一战之力的，就只剩南交国了。
南交国位于岭南，南交侯赵拓因地制宜，训练了一支强大的重甲象军，这才是瓯国一直忌惮的力量。
但可惜南交国与豫国隔着千山万水，只能帮豫国牵制瓯国的西南边境，无法进行直接援助。
所以理智地一分析，四国联军都不一定能短期内打赢瓯国。
但如果此时扬国水师能在瓯国的东南海疆进行打击，让瓯国陷入五面包围，那胜算就不仅是大了一点了。
所以哪怕花茸根本瞧不起扬国，也看不中王言，但是还是会对王言的这个承诺动心。
“若扬子能助力破瓯，豫国愿与扬国结永世之好！”
王言对这个永世之好丝毫不感兴趣，但他确实需要一个在中原的支持者。
而花茸为了争取到这个盟友，显然也是放低了姿态，因为他要与王言歃血为盟。
不过这只是二人私下结盟，不可能有杀牲、歃血、昭告神明等一系列流程。
花茸只不过是让人端了碗牛血，然后二人把血往嘴边一抹，照着盟书念了一遍。
“豫、扬二国永结同好，有敌共击之，若有违背，天人共戮之！”
这本就是一次非正式的盟约，所以并没有记载在史书之中。
王言也内心也搞不清楚，这份盟约在瓯国被消灭之后，还能维持多久。
与花茸定下盟约之后，王言又暗暗回到瓯国，这一趟有豫国的帮助，显然轻松了很多。
司马略已近在王言的住所躺了二十余日了，他并不知道王言去了哪里。
只等王言回来时，他还是不知道，只是听王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速回夷洲，瓯国将乱！”
邹无域新君上任，正忙着平衡朝中诸多势力，自然也并不关注王言的动向，丝毫不晓得王言暗地里搞了许多小动作。
王言一行人回到夷洲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秋白露了。
春去秋回，这一行真是漫长啊！
王言心中不胜感慨。
时间这个东西，实在是世界上最不讲情面的，不论是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王侯将相，都逃不过时间的制裁。
它不会因人的不舍而变慢，也不会因人的着急而边快，它只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走着、流动着、飞逝着。
它离开的时候不会通知任何人，只有当人面在镜中看见自己霜白的头发和苍老的面孔时，它才会显露踪迹。
返程之时，王言已经不晕船了，这一去一回，又是大海，又是长江，全是坐船，可能他真的已经习惯了那种在水上飘荡的感觉。
朝中的改革，在丞相孔夕和大司农臧洪阳的领导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批的富商豪强被征收了大量的商税。
那些隐瞒不报甚至欺上瞒下的，全部都被廷尉汤成抄家流放。
与此相反，努力耕织、渔猎的农夫农妇，却获得了大量的奖励，扬国的平民百姓，正到处对王言歌功颂德。
才仅半年，扬国便一扫往日的颓风，连回国的王言都为之一震。
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只是没想到见效会如此之快而已。
当然，也是因为扬国狭小，人口才不到三十万，各种政令都容易施行。
去军中一观，王言也颇为满意。
那些能工巧匠按照王言的图纸，早已经改造出了王言所说的旗舰、先登船、艨艟舰、飞舟等战船，也拥有了拍竿、钩拒等武器。
这些船一起组成了扬国的第一支水师舰队。
当然，现在扬国倾尽国力也只能早出这一支舰队。
望着远处的海浪波涛，王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等他日扬国更上一层楼之时，必还有第二、第三支舰队。
按照王敬所汇报的，鱼纳岛之战十分顺利。
鱼纳岛已经被倭人占据了三年，倭人早已将此处当作自己盘踞的地方，怎么也想不到孱弱的扬国竟敢主动来攻，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王言感觉自己高估了倭人的实力。
倭人之国远在瀛洲扶桑，正是军阀混战之时，各诸侯都在抢夺底盘，根本无暇侵扰华夏诸国。
所谓倭贼，只是那些战败的散兵游勇，组成海上劫掠的强盗，四处烧杀而已。
这些倭贼首先就盯上了离他们最近的琉球岛，琉球国本也对是海上强国，向华夏称臣。
只是因为新任的琉球王昏庸无能，被倭贼大败，成为了倭贼的傀儡。
倭贼占据琉球之后，又盯上了离琉球南方的扬国。
他们联合琉球的力量试图入侵扬国，结果被王言的父亲扬武公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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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嘴的肥肉被打吐出来，倭贼至今都不甘心。
倭贼屡次来犯，扬国只能被动防御，毫无还手之力，王言也不甘心。
若不能将琉球岛上的倭贼悉数扫除，扬国便永无宁日，就更不提与中原诸侯一争高下了。
由于自己的暗中运作，不久之后瓯国必定大乱，到时候扬国必须出兵。
倘若届时倭贼来扰乱了扬国的大后方，扬国就极易陷入被动，中原的羹一口都喝不着。
思前想后，王言决定先讨伐倭贼。
华文帝五年秋，虽已经是寒露的二候，但夷洲的海域上一点寒凉之感都没有。
四季与二十四节气，都只是中原人的创造，根本不适用于远在南海的扬国，扬国人只是拿来计时罢了。
扬国的国君王言，与大将军王敬正站在旗舰的指挥台上。
虽然王敬和朝中公卿，包括老夫人在内，都劝阻王言，但王言还是想要自己亲征。
王言是个谨慎的人，若没有八成的把握，他不会冒这个险。
琉球早就潜入了不少王言派去的骁鹰卫，他早已经把琉球的情况探得一清二楚，已与王敬制定好了此战的策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