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师,你知道太阳,星星,月亮,哪个是哑巴吗?”
“枫树!”顾岑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说出第四个答案。
“回答错误!是星星!”凌枫冲着他摇了摇手指,“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顾岑知道他在故意调节气氛,可是,这跟记忆中的凌枫,差距太大了,都说枫树了,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时之间,真的接受不了他的巨大转变,亲耳听到是一方面,亲眼目睹又是另一番感受。
“因为——”凌枫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坐直身体,唱道:“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岑岑想妈妈,妈妈不在家找爸爸,岑岑总是不听话啊,累的爸爸我苦哈哈……”
“去死吧!”顾岑一下子扑过去,把他压在沙发上,按住他的脑袋,问:“谁是爸爸?”
“你你你,你是爸爸!”凌枫秒怂,立马回答他,甚至连思考时间都没有。
“叫爸爸!”顾岑咬牙切齿道。
“爸爸爸爸,岑老师,我的好父亲,咱能别闹了吗?好好吃饭,然后吃点药,你老还发着烧,小心别把脑子烧坏了……”
“……”咦?顾岑突然灵光乍现,会不会,木风风现在这样,是因为脑子坏掉了?
嗯!有道理!
思来想去,这样就能理解,他为什么第一次和他打语音电话时,没有认出他的声音。
还有他基因突变似的性格……
要不……
顾岑放开凌枫,从他身上下来,自己端起桌子上的粥,三下五除二的喝完,然后捏起旁边白色瓶盖上的一粒药,塞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咕咚一声,随着喉结的滚动,药品下了肚。
那么苦的药,他吃的时候,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的旁边怕苦的某人眼睛都直了。
“岑老师你……”
“凌枫!”
两人同时开口,对方听到顾岑喊他的名字,立马停下来,哎了一声回应他。
顾岑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问道:“你是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是!哎?岑老师你咋知道?”对方回答完,才觉察出不对劲,顾岑的表情随着他肯定的答案,立马变了,难道……
“岑老师,你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
“……”顾岑愣了一瞬,瞪大眼睛看向他,接触到他调戏的眼神,立马反应过来,抬起手,照着他的头拍了一巴掌。
“滚!让你回答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多做揣测!”
对方捂住头,眉头紧蹙,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不堪,顾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重新盖在他的头上,揉了揉,焦急的询问他,
“你怎么了?打疼你了?我没用多大力气啊……”
顾岑没撒谎,要说他每次打人,可都是留着点分寸的,就比如打坏人,可能用七八分力,打茶茶,用三分,那打木风风,以前是三分,现在,可能两分都不到,就算是有感觉,也不至于痛的龇牙咧嘴吧?
“……我不会疼……”
“唔……我感觉不到……”微张的薄唇里突如其来的吐出了这么两句话,一下子扯出了久远的回忆,回忆的线上还带着倒钩,每想起一点,总是扯的人又痛又麻。
顾岑愣愣的盯着面前痛苦不堪的人,逐渐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凌枫垂眸盯着地面的某一处,后背传来的温热触感,顺着脊柱传入四肢百骸。
“我不会疼。”
“我感觉不到。”
“……”顾岑没想到,他就这样说了出来,虽然早就从叶匆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听到他亲口这么说,心瞬间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不舒服。
“我好像生病了,顾岑……”
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气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里面的空气瞬间释放出来,让人难以承受。
顾岑揽住他的肩,把他搂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背,怀里的人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加深了这个拥抱,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顾岑感觉到肩窝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抚摸的动作停了一瞬。
“我怕别人知道了,会把我当成怪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顾岑,我怕,我真的很怕……”
“没关系的!”顾岑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抚摸的动作很轻,生怕重一点,会惊吓到怀里的人。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我,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也不敢靠近别人,我是怪物……”
“不,你不是……”
“我好害怕……顾岑……他们都欺负我……我好怕……”
“别怕,小枫,我在这,我会保护你……”
“哥哥……我怕……你别离开我……”
“不会的,小枫,我不会离开你……”
“哥哥……”
“没事的,别怕……”
……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对方搂进怀里哄了,顾岑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轻飘飘的拍了拍对方颤抖的后背,像是怕再次弄痛了他一般,声音和动作一样轻,
“木风风,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唔……”怀里的人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猝不及防的对视,顾岑还来不及转换情绪,雾蒙蒙的桃花眼里满是怜惜和悲伤。
“岑岑?”凌枫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顾岑的心因为他温柔的触碰跟着一颤,还没来得及感动,他又接着道:“你眼睛尿尿了?”
“啧!”感动和怜悯瞬间消失殆尽,顾岑抬起胳膊抚上他的手,然后笑着一拧,“你要是再不配合我,信不信,我不止让你眼睛尿尿?”
“啊?”凌枫惊讶的长大嘴巴,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是让我吗?”
“哼”顾岑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啊?!”凌枫更惊讶了,只不过这惊讶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快,很快被兴奋代替,“那来吧!岑老师,不对,这时候应该叫你岑岑宝贝,不用怜惜我!”
“啧!贱不贱?”顾岑皱了皱眉,这小子怎么回事?以前稍微撩拨一下就害羞到不行的人,现在脸皮是真厚!难道吃什么东西能补脸皮吗?
一口一个岑岑宝贝,顾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贱兮兮凑过来的人,脸依旧精致好看,但是说出的话……
“这有什么?酒足饭饱思淫欲,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所以岑岑宝贝,来吧!我准备好了!”凌枫说完冲他抛了个媚眼,抽出手,平躺在沙发上,一脸期待的看着顾岑。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顾岑一脸黑线,如果都到了这个份上,还不懂这小子在说什么,那可真的是,笨的可以!
他不笨,所以,聪明的顾小岑当下立断,用了三分力,一巴掌抽了过去。
“爽了吗?”
“嘶——”凌枫眼里噙着泪,不解的望着他,满脸委屈,“不是要和我背篓背篓吗?”
“凌枫!”顾岑板着脸大声道。
“在!我在!”凌枫似条件反射一般,猛的从沙发上弹起来,举起一只手。
“请首长指示!”
“为什么不记得以前的事?”顾岑抿了抿唇,看他配合,语气勉强温和了一丝。
“报告首长,不知道!”
“啧”顾岑攥紧拳头,威胁性的扬了扬,“现在知道吗?”
“报,报告首长,我真的不知道,萧森那个狗东西没告诉我为什么,我醒来就在医院,然后,谁都不认识,当时只有他在病房里,我在医院待了大概小半个月,一个人都没来看我,后来他就带我出国了,说是国外的医疗设备更好,更有利于我恢复和复健!”
凌枫一口气说了一大推,端起桌上顾岑喝剩的水喝了一大口,看着从刚刚就眉头紧锁的人,继续道:“我只知道我失忆了,其他的事,我真的一概不知,岑老师,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骗你的!”
这三年你消失,原来是因为失忆了吗?
不是因为害怕而逃避我,是吗?
巨大的情绪波动让顾岑的身体吃不消,闷痛感袭来,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希望呼吸能变得顺畅一些。
“岑老师?你怎么了?”
眼前的人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顾岑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别走……”
别离开我,木风风。
“我不走,我不走,岑岑,你别生气,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你家!”
“不……”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顾岑只用力喊出了这个字,便又一次倒在了凌枫怀里。
凌枫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满脸怜惜的垂眸盯着怀里的人,轻轻呢喃道:
“岑岑,快点好起来吧……”
粥喝了,药也吃了,他的目的达到了,凌枫抱起怀里的人上了二楼,到达楼上,他才想起,忘记问一件重要的事——
岑老师的房间在哪啊?
“啧!”看着二楼紧闭的四间房,凌枫挑了挑眉,“只能一间一间看了!”
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容颜,“对不起了,岑老师,我知道你有洁癖,只好等你醒来再道歉了……”
说话间,伸手推开第一扇门,里面放了一张空荡荡的床,和一个简易的衣柜,其他什么都没有,一看就是没人住的客房,却看起来一尘不染,连地板都白的能照出人影。
“不愧是岑老师,连没人住的房间都打扫的这么干净!”
轻轻关上房门,凌枫往前走了一步,在对面和旁边犹豫了一下,选择打开旁边的那间。
这间房比起刚刚那间,多了很多东西,一整面墙的衣柜,里面的衣服和鞋子整整齐齐,按照颜色和样式分类码在衣橱里,就算不是强迫症的人都觉得莫名的舒适。
“哇靠!6!”凌枫把快从怀里滑下去的人往上颠了颠,大手紧紧的托住他的臀部,防止他再往下掉。
“一直怀疑,原来岑老师真的是个有钱人啊!啧啧啧!真奢侈!”
感叹完,凌枫突然有点累,不是身体上的那种,他突然觉得,自己拼死拼活努力的这两年似乎还不能买下这一个房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和岑老师在一起,我应该要比现在再努力十倍才行吧?
不然,还真的有点担心,他会嫌弃自己。
不过,他本来就挺嫌弃自己的,大差不差,凌枫耸了耸肩,思绪间来到对面门前,顺手打开这间房,瞬间又被房间内的设计震惊了几秒钟。
“……”
“这踏马的,录音室整的也太夸张了吧?”凌枫甚至不敢跨进去,隐隐的汗毛倒竖,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人跟他说过,不许进入这个房间。
于是,某个特别懂礼貌的人,把打开的门,又轻轻关上,来到最后一间门前,凌枫特别自信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刚想把怀里人放在床上,目光就被放在枕边的一件衣服吸引。
“这……”修长的食指挑起那件黑不溜秋的外套,“应该不是岑老师的衣服吧?”
“咦……”凌枫皱了皱眉,外套的袖口处看起来脏兮兮的,而且,上面散发着并不属于岑岑的气息。
嫌弃的丢在床头柜上,食指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的蹭了蹭,才去碰顾岑的被子,好不容易把他送进被窝,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刚直起身,就感觉腰部的衣服一紧,低下头才发现,顾岑的手指还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
“你是多没有安全感啊!”凌枫也懒得去管,索性直接在床边坐下,盯着他的睡颜看。
这人是处处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每次仔细看他,都有一种胸口揣着一只小兔子,就要蹦出来的感觉。
很奇怪,又莫名的兴奋。
凌枫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想,他可能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让他,一见到就觉得心情愉悦的人了。
凌晨一点的夜,静悄悄的,今晚的天气很好,凌枫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的圆滚滚的月亮。
冷不丁的蹦出来一个荒诞的想法——
突然好想吃月饼……
同一时间,在几公里外的另一栋高档公寓里,健硕的男人坐在电竞椅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的方向,这一个动作似乎保持了很久。直到闹钟提示,凌晨一点,他才像是突然通了电的机器人一般,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转开脸,窗外的月光透过不再茂盛的树叶的缝隙,倾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悲伤镀了一层更加孤寂的光。
又是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