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回到家里时，小美舅舅顾长生也在。
王培根正在给大舅子盛早饭，今天王家的早饭还是稀饭煮蛋、外加哑巴生煎，生煎还是昨天小美去补菜时买的。
所有包子类的食品中，小美最喜欢的是生煎，特别喜欢下面煎过的那一块面皮，有点焦、有点香，咬起来脆脆的。
顾长生怎么也没想到，妹子家早饭吃这么丰盛。
难怪，昨天五七能拿出这么多菜，做的羹饭丰盛不说，还送给自己家那么多菜，连吃饭的米都是妹子家的。
那米从没见过的白、干净，好在丈母娘把家里的陈米都掺进去了，否则，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亲友提问了。
肯定会问啊，怎么这么白，吃口怎么这么好，怎么不吃籼米吃粳米。
这些问题，任谁都要问一下的，他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何时开始，妹子家日子这么好过了？
好像去苏城医院接妈妈的时候还是老样子，但妈妈回家后，似乎她吃的一切，都是妹子拿过来的。
还有，杜冷丁也是妹子家给搞来的，钱也没算。
妹夫还给妈妈挂了不少补营养的药水。
这些都没有算钱。
昨天那些菜、米也花了不少钱。
这些，都要还给妹子家的。
她家日子好过是她家的事，不能白白地受妹子家的帮助，何况这份帮助太大了，肯定要还的。否则，自己成什么了。
顾长生心里为妹子家高兴，也暗下决心，要还钱给妹子家。
其实他今天一早过来就是为了和妹夫他们说清钱的事，他暂时还不出，但肯定会慢慢还的。
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亲姐弟之间也是这样，否则，时间长了，要有矛盾的。有的人家，处理不好，亲兄弟变仇人的也有。
吃好早饭，顾长生就跟王家人说了他的打算：“我现在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可能反倒要问你们借钱。妈妈五七还有一个月，到时候买菜什么的要花钱。
妈妈过世两天，家里的积蓄都用光了，还问丈母娘家和二姐家借了点钱。也只能慢慢还了。
妈妈回家后，你家送的吃的、打的针、还有昨天那么多酒、菜、米，要不少钱，我也只能厚脸皮欠着了，容我慢慢还吧。
问你们借钱，一是准备妈妈五七的吃用开销，二是上次婶子说过，可以去买了鸡和蛋托婶子卖掉，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赚点油盐钱。还有，婶子说过要去沪市换米，我想托你们帮我搞点米，弄到沪市换了籼米卖掉，挣点差价。
妈妈欠医院的钱是大头，我肯定是要还的，不能让妈妈在地下还欠着债，但半年实在有点吃紧，我想换了米卖掉后，先还一部分，到时候跟医院打个招呼。”
王奶奶听他讲完，心里很是感慨，农村人，这就是因病致贫啊。
想当初顾家也是村里的富户，可这些年，先是亲家公生病过世，现在亲家母又走了。
本来全家身体健康，勉强能吃饱，夏收和年底分点小钱，买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将就着过日子。
一有人生病就象一条船，漏了个洞，沉下水去，要浮起来真的很不容易。
顾长生还算有志气，今天特地过来王家，表示得很清楚，顾家肯定会还债的。
这乡邻能帮的都要帮呢，何况自家亲戚。
想到这里，王奶奶开口：“长生，我家的钱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在村上只有这一个妹子，关键时候，我们不帮忙谁帮？
你妈妈的医药费，包括市里医院的，村里合作医疗站的，我们去淘弄来的，这些都我们来付。”
看顾长生要说话，王奶奶摆摆手：“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你妹子、妹夫还有你外甥女的想法，我也觉得很对。你妈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妈妈，也是花娥的妈妈，培根的丈母娘，小美的外婆。
一个女婿半个儿，再加一个女儿，一个外甥女、一个外甥，那么多人，他们出钱也应该。
“没有你，没有你妈妈当初的坚持，我们王家怎么娶得到这么能干的媳妇？怎么会有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
当初顾外婆和顾舅舅确实听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声音，主要王家太穷，家里两个人，王奶奶是不下地干农活的，王培根在读书，是光花钱不赚钱的主。按村里人的看法，这家就是无底洞，顾花娥好好的姑娘为啥要去王家受苦。
顾外婆和儿子商量过这事，顾长生说，王培根很好的小伙子，见面总是热情主动地打招呼，对村里人都很热情的。
就是顾舅舅的肯定，让顾外婆最终下定了决心，把女儿嫁去了村里最差的人家。
这才有了小美和小华。
从这个方面考虑，王家更应该帮顾家。
王奶奶说要负担这三笔医药费时，小美狂点头，城里医院的欠债是她夸下海口说半年内一定还钱的。杜冷丁是她买的，钱已经付清了，至于欠合作医疗站的，爸爸肯定会以进货价的价钱结算，估计用不了多少钱。
这三笔钱，只要付两笔，近期就能还清。
婆婆这样说，顾花娥是满心感激，她也一直在为哥哥家发愁，想分担点债务，又不敢跟婆婆说，心里为难着呢。
王培根也愿意分担债务，他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但看老娘这阵子操持家里吃的，估计是赚了点钱的，不然，不舍得这样吃。
再说，即使家里没钱，老娘房间里那些东西，卖掉就是一笔巨款啊。
何况，他是很感激丈母娘和大舅子的，当年娶媳妇时，正是扔掉书本闹革命的时候，人人都说读书无用，村里没人愿意嫁，这个时候妻子能嫁过来，得亏丈母娘和大舅子的支持。
王奶奶见大家点头，继续说：“至于你说的昨天的米酒菜，就作个数，五块钱，随便你什么时候还。买米的钱先欠着，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不迟。还有你要借钱，不知道十块钱够不够？”
顾长生忙说：“够了够了，足够了。”
鸡和蛋也是趁晚上偷偷去买的，一下子用不了那么多钱。
“那刚才你说的那些事就这样？我多嘴说一句，家里条件再怎么艰苦，可不能让宗兴辍学啊。”
小美表哥顾宗兴，读书成绩特别好，王奶奶又是个重视读书的人，自然对他另眼相看，趁今天说到这里了，就强调了一下。
顾长生忙摇头：“孩子读的进书，我肯定让他读下去的。”
前几年他们这个成份的孩子，读书都困难，这两三年才有所好转，肯定要让儿子读下去的。
“那好。你的话说完了，那就听听我的想法？”王奶奶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