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动作僵硬的下车关了车门。
对面一老一小两个人笑着朝他走过来，孟川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画面，那年老人家的腰还没有这么佝偻，她手里牵着的小女孩身高还不及老人的腰。
也是这样朝他走过来，小女孩眼睛红肿成一条缝。
跟着老人家带着哭腔叫他：“哥哥。”
时这个姓真的很少见，老人家一直用方言叫着幼幼，孟川走之前问过她：“你叫什么名字？”“时幼，时间的时，幼稚的幼，哥哥叫我幼幼吧。”
记忆因为环境突然涌入脑海。
那几天小姑娘像长在他身后的尾巴，走哪都粘着他，时奶奶还笑话她：“就这么喜欢哥哥吗？”
小时幼认真点了点头，“哥哥长的好看。”
孟川想起他走的时候，是等时奶奶把时幼哄睡着之后。
因为她如果醒着，分别总免不了要大哭一场。
后来时幼有没有大哭大闹，孟川就不知道了。
他也再没想过回来这里。
时幼走到孟川跟前，看他这副愣出神的模样好笑的问道：“怎么了？少爷是头一次下乡吗？”
孟川看着眼前长大的姑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他笑着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孟川，这是我奶奶。”
“奶奶，他叫孟川，川流的川。”
时奶奶满脸笑意的仰头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男人，孟川弯下了腰，视线跟佝偻的老人平齐。
“奶奶你好，我是孟川。”
时奶奶连着应了两声，“阿川你长的俊呐，幼幼这孩子，就喜欢长的好看的。”
其他的话时奶奶都尽量说着普通话，但唯独幼幼这两个字，她依旧是方言的发音。
孟川看着时幼突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从小到大保持着统一审美啊。”
时幼听他这话觉得奇怪，正准备问，时奶奶招呼着两人先去吃饭。
孟川这才想起从后备箱里大包小箱的提出来一堆东西。
他也不知道具体有些什么，他只交代了温立一句去见女朋友的奶奶。
时幼见他搬运了三趟的阵仗只觉得夸张。
时奶奶站在一边也拘谨着，推也不是，收也不是。
等孟川搬完，三个人坐上了餐桌，孟川才冲时奶奶说道：“奶奶不要有负担，我这是在求表现，追您孙女的人都排到法国了，我得努力啊。”
他两句话就逗的时奶奶大笑，“你长的好，我看好你。我们幼幼还是第一次交男朋友呢！”
时幼喝着汤插话道：“奶奶，男性朋友。”
一顿饭吃的氛围很好，孟川嘴又甜又贫，拉着时奶奶跟自己统一战线。
“你住我舅舅的房间吧，奶奶收拾过的，我去给你换新的被套。”
乡下天黑就没活动了，只能洗洗睡觉。
时幼上楼去帮他换被套，孟川帮时奶奶收拾着碗筷，“奶奶，您还记得我吗？”
闻言时奶奶侧头看向孟川，疑惑道：“啊？奶奶上哪认识你呢，我几十年没离开过这里了。”
当年他大概十二岁，只待了一周左右，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他现在站在时奶奶面前她不认识也正常。
但孟川还是又说了一句：“我刚刚在门口，也才想起来小时候来过这，在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左右吧，好像也是这样的季节，春天。”
时奶奶洗碗的手停了下来，她试图在旁边擦碗的男人脸上找到一些熟悉的记忆。
“孟川？川……阿川。”时奶奶脸上绽开惊喜的表情，“阿川？小川啊！”
孟川没想到时奶奶还真想起来了，他笑着答应了一声，“是我，奶奶。”
“哎哟，都长这么大了啊，奶奶现在得仰脖子才能看到你，还真是没认出来。我都不记得你小时候的脸了，反正是怪好看的。”
时奶奶看着眼前的人怎么都跟记忆里的小孩对不上号，但这种奇妙的缘分还是让人惊喜。
“这么一提我是想起来了，那时候幼幼可喜欢你这个哥哥，天天晚上哭的，要跟哥哥一起睡。”
“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她爸爸那年刚去世，每晚夜里都哭醒，然后就要去找哥哥睡，我记得的，我记得的。”
“哎哟，你们这还真是缘分啊。”
时奶奶眼睛里带上了泪光，孟川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们在宁城遇到时幼舅舅的时候，他手上就提了很多祭拜的纸币和香。
他想起那个眼睛每天都肿着的小孩，那么小的年纪，她似乎懂得爸爸不在了意味着什么。
时幼下楼时正听到俩个人说到缘分，她靠在厨房门口问道：“什么缘分？”
孟川拿手在嘴边做了个手势，才转头冲时幼说：“奶奶说她算了一卦，我们两个是天定的缘分。”
“嘁，我奶奶什么时候干算命了。”
时奶奶看着两个人笑，也不说什么，时幼追问道：“奶奶你真跟他一边的啦？还瞒着我有秘密了？”
“相逢即是缘，行啦，都上去睡觉吧。”
孟川跟在时幼身后上楼，对于在这个老房子的记忆也一路苏醒。
那年老房子在周边算是最早盖起来的洋房，在一排房子中特别显眼。
如今周边都是新起的独院小别墅，老房子就显得破旧了。
楼梯的层级修的比较陡，孟川扶着老式的木质楼梯扶手，想起一个画面。
小时幼上楼喊他吃饭，下楼的时候时幼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棒棒糖并没有扶楼梯扶手，最后几节阶梯踩空，人就摔了下去，好在只磕红了额头。
她趴在地上，棒棒糖还高高举着没有弄脏，本来只是惊吓未定的表情，在见到孟川跑过来蹲在她面前问她：“磕到哪了吗？”
这句话像开关，没有一个蓄水过程的，时幼的眼泪就掉了一地，“哥哥，疼。”
孟川把她抱了起来，拉直她的胳膊腿检查了半天，问她：“哪里疼？”
“心里疼。”
每天都很疼。
然后她就趴在孟川怀里，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走在前面的小姑娘回头看向孟川，心里纳闷这人这会儿怎么如此安静。
二楼有三个房间，时幼的房间还是她小时候的模样，她爸爸妈妈的房间自那之后再没人住过，张兰芝每年回来会住到三楼。
另一间房就作为客房，张恒每年都住的这间。
孟川跟时幼站在房门口，“这个房间没有洗手间，你可以用走廊里面的那个。衣服的话我也没有，你要么将就下？”
孟川点了点头，眼前这个房间就是他之前住的那间。
他走了进去，视线环视着，房间的家具都还是老样子，都是原木风格，显得很有年代感。
定制的双面衣柜有半截镜子，镜子周边已经模糊。
时幼觉得孟川现在是有点奇怪的，她看着他拉开衣柜，然后站定在衣柜前没再动了。
时幼走过去问他：“看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