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局周循刚摆出二三十颗棋子，左乔便已经笑了。
就这？拿我自小就练熟的棋谱来考我？
这一局已经不是珍珑，而是完整的棋局。
按照原局，应是执白者胜。
左乔故意选择了执黑。
周循见状心中冷笑：看你小子这回还逞能不？
他当即按照古谱跟左乔下了三十余手。
这棋谱他平日里琢磨得精熟，此刻并不用刻意思考，只要跟着走下去，最后必胜。
可当他又下了几手之后，却猛然醒悟。
这小子怎么跟古谱上走的一步不差？这棋谱难道他也会？
他既然知道这棋谱，为何还要选黑？
这傻小子是想白白送我灵石？
当下他凝神观看左乔落子，左乔只微微一笑，故意手一抖，落子偏了一格。
左乔道：“摊主，能悔棋么？”
“落子无悔！”
“摊主，说过的话能收回么？”
“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容更改！”
好不容易逮到了胜出的机会，周循怎能放过。
他低头再看棋局，竟有几分呆了。
原来左乔偏出的这一子，并不是昏招。
和原谱上的下法虽不相同，却各有千秋。
原来，姬出尘在教左乔棋艺时，这些古谱早就被分析得烂熟。
并且于每一步关键变手之处，均探讨了无数种变化。
按照姬出尘的说法，仙人之局又怎么样？也未必每一招都是必应之手！
左乔下的这一手，便是早年所学的精妙变化之一。
接下来如何应手，棋谱已经没多大价值，主要看个人棋力了。
作为棋摊摊主，周循原是有几分棋力的。
可他那点微末棋力，怎能应付得了仙人之局的变化？
勉强应出两手之后，便感觉步步艰难。
任老头见他举棋不定，半天不敢落子，心中极不耐烦。
“快点的，照你这样磨叽下去，谁有功夫陪你下三百局？”
周循被他一番催促，心中焦躁，落子出现的漏洞越来越大。
又下了几手，棋盘上原本固若金汤的一块，又被左乔拿下。
左乔笑着问道：“摊主，还来不来？”
不待周循答话，任老头道：“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好的三百局，怎么不来！”
烂柯十局作为不传之秘，周循不信左乔全都学过。
一般人见过一局已是侥幸，怎么可能十局全都见过？
他当即又摆出一局，这一下棋局已经摆到了尾声，剩下的手数已经不多。
他摆好之后，立即执黑下了一子。
“前两局让你先走，这局该我先手了！”
他选的黑方是棋谱中的胜方，此时又没剩下几手，很快胜负便见分晓。
因此在周循看来，这一局是赢定的了。
不料他下了一子之后，左乔并不应招，而是将白子下在了他下一个黑子即将落子的地方。
嗯？！
这么一来，棋局变化陡生。
黑棋虽然占优，但胜负仍是难以料定。
周循也不管如何应对，只是参照古谱，把还没落的棋子填上。
老子棋力不如你，仙人的棋力难道也不如你？
因此他不管左乔如何落子，只是尽力抢占古谱上原先属于黑子的地盘。
谁知又是几手过后，适才自己所下的棋子，尽数进入了对方的彀中。
任老头见二三十颗黑子被从棋盘上捡出，投入了棋篓中，脸上不由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我就说吧，你这臭棋篓子就只能骗骗我这老眼昏花的老头子！”
“遇到年轻的，眼睛好使的，立马原形毕露了！”
周循本来输棋心中就极为不爽，被他一番奚落之后心中更怒。
当即收了棋子，又摆了一盘。
“小子，再来！”
左乔笑道：“不来了，三百局下完，你早就倾家荡产了。”
周循怒道：“你以为我输不起？”
“你输得起也不能这么输吧？周摊主，我劝你差不多行了。老人家这里你放他一马，我赢的灵石也不要了。”
左乔话音刚落，任老头便不愿意了。
“怎么能不要？那咱们岂不是在这陪他瞎白话了？少一个子也不行。”
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摊主周循早就对他厌烦至极，听了这话心中更怒。
“任老头，我姓周的今日还就真不给了，你能拿我怎样？”
任老头看了看左乔，笑道：“我不能拿你怎样，但是他能。”
周循看了看左乔，冷笑道：“筑基境大圆满而已，连金丹还没凝聚，就他？”
任老头点了点头。
左乔连忙摊手道：“老人家说笑了，在下修为低微，怎敢跟摊主动手。”
任老头斜眼看了看他，冷哼一声道：
“咋这么怂包？刚才替老夫抱不平的劲头哪去了？”
他不再理会左乔，朝周循道：“咱们先划下个道儿，今日你若赢了这小子，灵石一笔勾销。”
“你若赢不了，连本加利一千灵石。你敢不敢接？”
有这种好事，周循哪里有不接的。
“接呀，怎么不接！不过那小子要是残了，可怨不得我。”
周循当即收了棋摊，找了片空地，站到了正中。
“小子，来吧，亮兵刃吧！”
只是下个棋而已，左乔真没想到能打起来。
他慢吞吞走到周循对面，只想应付几招，然后直接认输走人。
他也不拔剑，右手食指和中指并作剑指，斜斜指向周循小腹。
到了这个当口，左乔想不出招已经不可能。
不料周循见状勃然大怒。
“小子，你这是看不起人么？”
在彰武，低阶修士与高阶修士对阵，像这般轻描淡写并不出尽全力，是对对方极大的侮辱。
左乔第一次在武阳郡行走江湖，哪里知道这些规矩。
“我和你动手，又何必拔剑？”
左乔的本意是：咱们并没有深仇大恨，又何必要刀剑相向，点到即止即可。
不料周循完全会错了意，心中怒意更甚。
“小子找死！”
当即挥拳向左乔劈面砸来，这一拳携着巨大灵力，似一座小山般向左乔压下。
左乔脚尖点地，奋力向一旁跃出，堪堪躲过了这一拳，身形却被拳风带得踉踉跄跄。
不待他站稳，周循又是一拳朝着他的胁下击来。
任老头在一旁看着，只是冷笑。
这一拳若是落实了，左乔非受伤不可。
可他身形踉跄之际，又怎能躲避得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