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处,站长办公室。
浙省传来了杨崇古家庭背景资料。
杨家四口,都是农民出身,没有不良记录在案,也没有政治倾向。
就连杨崇古在仁济大学上学期间,一次都没有参加过学联组织的游行示威活动。
可谓一张白纸,非常难得。
陈默群看完资料后,虽觉的档案过于完美,有过怀疑的念头。
但,只是一瞬间,就被心中的爱才之心占据上风,开始泛滥成灾了。
如今,华界与法租界的关系处于紧张时期。
双方的官方谈判正在进行。
陈默群对官僚主义非常深恶痛绝,拒绝参加会议。
可谈判的主题之一,就是涉及他的特务处,以后不能在法租界再肆意妄为。
这个陈默群绝不能容忍。
随他们争辩去吧。
我想干什么,谁也阻止不了。
只不过更加小心谨慎罢了。
李成田的身份已经暴露。
以后,他想在法租界内频繁现身的话,风险就成倍增加了。
法租界内的阵地绝对不能丢失。
有关日特、红党、苏联特工等等藏匿在法租界的线索,必须有人去搜集。
陈默群想到了杨崇古。
他想把他给争取过来。
刻不容缓,就是现在。
越快越好。
“老胡,你设法联系上杨崇古,就说我想请他吃饭。”
陈默群想了一个理由,对胡道义交代道:“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胡道义点头。
都是明白人。
话不用说明,杨崇古自然知道谢的是什么恩情。
胡道义附在陈默群的耳朵边道:“站长,青彪人已经弄来了,关在地下审讯室内。”
陈默群瞥眼道:“还一个人呢?”
他说的是泥鳅。
胡道义回道:“泥鳅回家休息去了,兄弟们还在摸排他的住址,应该很快就能把人给带过来。”
两件事情进度还不错,陈默群很满意。
陈默群举起一根手指头,在空中划了一划,对胡道义交代说:“我告诉你,青彪这个人让几个新来的弟兄练练手、壮壮胆子,但要留下他一口气,估计还有用。”
“是,那我现在就过去安排。”
胡道义转身要走,陈默群随口说道:“叫李成田过来。”
李成田进入站长办公室,关好房门,递上刚写好的一份检查书,就笔挺地站着不动。
陈默群捡起检查书,扫了一眼,随手丢在一边,歪着脑袋斜视着李成田。
李成田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对上站长的目光,心里慌慌的。
陈默群往后一仰,怎么舒服怎么来。
眼睛挪开李成田,看向桌子前面的一把椅子,努嘴道:“坐下吧,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商量。
李成田听的真切。
这是站长对他的客套话。
但,有一点,那就是陈默群不再生他的气了。
“在下不敢,有什么任务站长尽管吩咐。”
李成田坐下后,毕恭毕敬地看向陈默群。
陈默群拨弄着手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以后法租界里谍情搜集工作,你有什么打算?”
李成田心头一紧。
站长怎么又提到了法租界?
那里可是阴水沟,自己刚翻了船。
弄的浑身是“伤”,还没“结疤”呢。
打算,心里倒是有几个,还没成型。
但不敢说出口,更怕说不好又挨训。
李成田忐忑不安。
爽当不再想了,直接回陈默群道:“属下能力有限,一时想不好,站长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去做。”
“这可不行。”
陈默群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挑眉看向李成田,说道:“你的工作是靠这个,而不是靠手和脚,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李成田一脸苦相,下定决心开始完善心中的几个打算。
陈默群打断他的思路,说道:“算了算了,等会儿你回去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我现在有一个人要交给你带带。”
李成田问道:“是谁呀?”
“杨崇古。”
“杨崇古……?”
哦,明白了。
他原来是我们自己人。
怪不得秘密地放我一条生路。
这小子……瞒的我好苦哦。
还装模作样地说,放我是因为我是华界的警察,怕以后找他麻烦。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李成田先是惊异,随后又是舒展的表情,陈默群全看在眼里。
哎。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怕是改变不了了。
“目前杨崇古还不是我们的人,但我有信心将他争取过来。”
“啊……?”
这一刻,李成田说话比脑子快。
自知失了态,急忙低头挠起后背上的痒痒,说道:“站长说的是,一定能把他争取过来。”
“我已经让老胡去安排了,请他吃饭,到时候你也参加。”
“是。”
……
中央巡捕房。
郑啸林办公室。
郑啸林黑着脸,一言不发,阴鸷的目光在杨崇古的脸上扫来扫去。
杨崇古不安。
毕恭毕敬地站在郑啸林的面前。
心里翻江倒海。
但在脸上却是阳光淡定,荣辱不惊。
郑啸林为什么生自己的气?
杨崇古一直在琢磨着。
自值班巡捕通知他上楼之后,杨崇古就先敲门,后喊报告。
得到郑啸林低沉地嗓音同意进门,杨崇古立即敬礼,然后询问,有什么指示。
郑啸林就不再说话了,就一直望着杨崇古。
礼节上没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呀。
思来想去,杨崇古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郑啸林终于说话了。
他质问道:“谁让你去撒公馆的?”
杨崇古朗声答道:“报告总巡长,接到撒公馆的报案电话,说是夜里有盗贼入室乱翻东西,我就带人过去处理了。”
郑啸林恼怒道:“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按照巡捕房出警条例规定,这不是政治案件,无需立即请示和汇报。
现在汇报并不晚。
但,杨崇古不会搬出条例来给自己作挡箭牌。
他只能捡好话说:“总巡长陪着大家熬了一夜,此刻应该好好在家休息。”
“下属不敢随便骚扰。”
杨崇古机智而高情商的回答,让郑啸林不好再继续发火。
他接下来的问话,态度就平和多了。
“查出什么情况了吗?”
“一个书房被翻了,没有丢东西,我们也没查出什么线索就回来了。”
“没丢东西老东西报什么假案?”
“这不是瞎胡闹嘛。”
听的出来,郑啸林对撒文清并无好感。
这让杨崇古暗暗吃惊。
郑啸林与撒文清之间一定有误会,甚至是过节。
不明情况的时候,沉默是金。
杨崇古没有附和讨好郑啸林,只是默默地站着。
“再有撒公馆的报案,先不要去等等再说。”
这个杨崇古立即回答道:“是。”
“你下去吧。”
杨崇古转身离开。
这时,郑啸林的座机响了。
电话接通了。
是欧文打来的。
杨崇古刚走出房门,郑啸林捂住电话,急忙喊道:“杨崇古,你回来先别走。”
杨崇古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定。
只见郑啸林对着电话,一直笑着说道:“是是……”
直到通话快结束时,郑啸林的笑容凝固了。
但,态度上还是让欧文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尊敬。
杨崇古猜测,电话那头一定是安排了什么事情,惹得郑啸林不高兴了。
挂断电话,郑啸林转过身去,整理了一下心情。
再次转过来看向杨崇古的时候,脸上已经堆起了假笑。
他说道:“电话是欧文董事打来的,他非常关心撒公馆的盗贼案。”
“他知道你的办案能力,要我安排你专职负责撒公馆的案件。”
“没有问题吧?”
前后两种鲜明的态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郑啸林就是一条变色龙。
这一刻,杨崇古有了冒险的想法。
设法接近欧文,取得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