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杨崇古洗漱完毕,一副宿醉未醒的状态,特意跟程顺义打了招呼。
“程叔叔,昨夜给您添麻烦了。”
站在店门口,声音嘶哑无力,饱含歉意。
阿嚏!
鼻孔里有异物,揉了揉,随即打了一个哈欠。
脑袋瓜子跟着扯着胀痛,就眯起眼睛,举手揉了几下太阳穴。
“小杨哦,昨夜吓死叔叔了,从来没见过你喝酒,怎么一下子就喝了这么多啊?”
程顺义从店里小跑出来,卷起腰间的围兜擦着双手。
刚灌了一壶开水,手上沾了水。
杨崇古睁开眼睛,挠挠头,歉意地笑道:“昨天吴老哥升职,做了东,我又是第一天上班,心里高兴就多饮了几杯,不碍事的。”
“那也得注意身体,父母不在身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程顺义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切地叮嘱着杨崇古。
“我记住了程叔叔。”
杨崇古感激地点点头。
“呀,小杨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看着像是醉酒了,走路还打颤呢。”
左邻右舍都相处的不错,杨崇古虚弱的模样,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和关怀。
“是的是的,这孩子昨夜喝大了,睡了一夜刚起来,身上还泛着酒气呢。”
程顺义忙着替杨崇古向邻佑们解释,随即又仰起脸,担心地说道:“小杨,跟我进店里来,我刚烧了一壶开水,醒了酒再去上班吧?”
叮铃铃……叮铃铃……
一辆电车响着铃声,缓缓地驶向街道对面的停车站点。
“不用了程叔叔,我赶着去上班呢。”
向程顺义及邻佑们灿烂地笑了笑,挥了挥手,杨崇古就跑向电车,挤了上去。
……
薛华立路,中央巡捕房。
杨崇古整理了一下制服,扣紧风纪扣,又向后理顺了发丝,让整个人看起来更有精神一些。
不错,人在宿醉之后,往往都是没有精神的。
他也不例外。
但是,没有精神不代表着衣冠不整,不代表着邋里邋遢。
他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警容和认真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这是第一天留给大家的印象,必须保持着。
“崇古,郑总叫你上去。”
泥鳅凑上来,拍着杨崇古的肩膀,闻到了一身的酒气,上下打量了一眼,问道:“不要紧吧?没精打采的,不能喝就不要逞能。”
杨崇古咕噜噜喝了一杯隔夜茶,舒服了许多,扭头问道:“倪哥,你说什么?”
“老郑啊叫你上去。”
泥鳅四处望了望,附在杨崇古的耳朵上低声说着,右手的食指也往楼上戳了戳。
“老郑……?”
杨崇古扭过头,皱着眉毛望向泥鳅,随即也低声地“坏笑”道:“你不该这么叫哦。”
“嗨,我也就是在你的面前这么称呼着,你又不会把我给卖了。”
泥鳅做了一个鬼脸。
他这是有意露出一个破绽,意在向杨崇古套近乎,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自从杨崇古才来了两天,每天郑啸林都在找他。
在巡捕房里,享受这样的待遇,杨崇古是头一份,以前可从没出现过。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杨崇古背后的关系发生了作用,就连郑啸林都得高看一眼。
泥鳅是个人精,动起了心思。
吴探长提拔走了,探长的位子空了下来,他反正没有这个能力,也挑不起这个担子。
他就算有心往上进一步,胜算也不会太大。
别看郑啸林吩咐他跑上跑下的,那只是使用,不是重用。
泥鳅心里有数。
杨崇古就不同了,专业能力、背景关系,还有留洋的经历……
填补探长的位子,非他莫属。
只是……资历浅了点。
“倪哥你说笑了,你我都是同一战壕的兄弟,我怎么会在背后打你的小报告呢?”
杨崇古主动接受了泥鳅的靠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么说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了?”
泥鳅灿笑道。
“哥,小弟我初来乍到,工作上的许多事情还都不懂,你可别藏着掖着,关键的时候,你可得帮衬我一下哦。”
杨崇古一本正经的,冲着泥鳅抱拳说道。
泥鳅一怔……倏然间大喜道:“弟,你这话可就见外了,需要哥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那就这样说定了。”
“一言为定!”
两人握拳轻轻碰了一下,眼神上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对了,倪哥你刚才说郑总找我有什么事的?”
杨崇古心里没底,侧面打听一下。
“我估摸着还是那个案子,可不是一直没下结论嘛?”
“早上,郑总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过,心情似乎比昨天兴奋了许多。”
泥鳅揣摩道。
“哦,要是案件上事情的话,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下不来,那可怎么办呢?”
杨崇古看向泥鳅,面露难色。
“怎么你手头上还有事情急于处理?”
泥鳅烟瘾犯了,摸摸口袋找烟盒,没有,就走向办公桌去拿烟。
“倪哥,我身上有。”
泥鳅回头,见杨崇古从怀里掏出一条香烟,还未开封,眼睛一亮,就乐呵着走了回来。
“一条啊。”
泥鳅接过手,撕开取了一盒,再撕开烟盒抽出两支,两人点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晚酒席上,吴探长不是交代了一件事嘛,我想早上就给办咯。”
杨崇古吸了一口香烟,朝一侧吐了出去,为难的样子。
“嗨,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是释放五个危险分子的事,交给我,我来办。”
“那就有劳倪哥了。”
杨崇古笑了,拿起桌子上的那条烟,塞到泥鳅的怀里,说道:“孝敬哥的。”
“你你你……跟我客气啥?”
泥鳅捂着整条烟,嘴上客气连连,却没有递过来的意思。
杨崇古又猛吸了一口香烟,丢掉半截烟头,踩了踩,笑说道:“那我就上去了。”
“放心去吧,等你下来的时候,交代我的事情就给你办妥了。”
这是一件顺手的事情,不费脑子,就跑跑腿的功夫。
其实也无需多跑几家路程,已经有了四家危险分子的亲属找上门来,报案说亲人失踪了,不见了踪影。
巡捕登记失踪人员的信息,与牢房里的犯人名单逐一核对,就找到了那四个危险分子。
只剩下小马一人,没有来人作保。
但是,那四个危险分子还不能放,要等吴探长发话。
昨晚宴席上,吴探长刚把工作交接给了杨崇古……
泥鳅吸完一支烟,就到了牢房里先放了那四个危险分子,见小马无人来作保,便问道:“你怎么没有亲人作保啊?”
“我有的。”
小马急忙回道。
“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泥鳅瞪起眼睛问道。
他对待犯人的态度一直都是没有好气的。
小马就把水根的名字,与自己的关系和住址说了出来。
“有人就行,我现在就差人去核实,让你的亲戚来接你出去。”
“那就烦劳警官了。”
小马冲向泥鳅作揖,感激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