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没有有什么用。”周公子不以为赵青檀能晓得永昌候府真实的情况,毕竟屯粮这种事算是机密,她一个外姓女能晓得个啥,所以还不死心的道,“世子觉得我这个法子中不中?”
“中。”赵钰若有所思的收起了散漫的笑。
赵青檀一愣,又一想,不可能啊这几年府里为了父亲的病都够头疼的,哪有心思屯田养兵,每年为了给北边的赵家军发军饷都要跟户部的人吵吵,养兵可不是小事。
赵钰看出赵青檀的疑惑,翘着的腿放下来,一本正经道,“侯府没有屯粮,可你有啊。”
“我有?”赵青檀反问。
“莫说区区一万石,十万石也不在话下。”
过了会儿,赵青檀眼中灵光一现,似有所悟,“哦,我有。”
她忘了方家掌控着江南商行,名下米铺数不胜数,也是最有可能短时间内征集大量粮食的。
周公子呆了呆,这对话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可什么意思,没懂。
他兀自琢磨了一阵,又恍然大悟。
永昌侯府行事不能跟王坊之类比,养兵屯粮这种犯忌讳的事情肯定要避人眼目,交给旁人去做,如此想来,定是交给方家了。以他见惯的那些官官相护,帮亲不帮理的勾当来推测,这方家不单是攀附上了永昌候府那么简单,可能还需有点儿‘亲上加亲’的筹码。
所以才把这貌若天仙的女儿寄养在侯府好几年吧。
他瞅了一眼赵青檀,她眸中忧色散尽,开怀而笑,和赵钰默契的对了个眼色。
两人关系可真好。
“世子,你怎么光惦记着表妹,”周公子往屋里望了一眼,“也不陪着那什么郡主吃个饭聊个天。”
他还没见过那凶名远扬的福佳郡主呢。比起总抛头露面的赵青檀,另一辆马车上的方惜弱就低调的很,都不在人前出现,连上下马车也都带着帏帽。
“……”赵青檀张了张口,却见赵钰冲她挤眉弄眼,到嘴的话又压回去了。
收回视线的周公子一脸好奇,嘴也没管住,“不是我多嘴,表妹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亲姐姐再凶再丑也是自家的。”
赵青檀:“……”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雪茶和剪春都憋的脸色十分精彩,唯独赵钰笑的差点仰倒,连忙伸手扶着桌子,又很快笑的直不起腰来。
周公子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可想不到问题所在,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什么不对吗?”
“福佳郡主素以美貌著称,乃京师四美之首。”雪茶好心的给他解释,还暗示他去看赵青檀。
周公子先入为主的觉得赵青檀是脾气不太好,但心底不坏,所以一叶障目,没看懂雪茶的暗示,还以为她是提点自己去看赵青檀脸色,勿要再提起那惹人不喜的郡主。
他识趣的点了点头,还企图亡羊补牢,“那必然是看在永昌候府的面子才给她评的第一,要我说男人没有喜欢母老虎的,真要论起来,你家小姐肯定才是第一。”
赵青檀咬牙切齿,“你可真有眼光。”
“害,我这人就爱说实话。”周公子客气的摆了摆手。
赵钰又笑趴下了,脸都疼了,“你这人有点意思。”
说起赵青檀京师四美之首这事,赵钰心里却想起几桩不相干的。
怀璧无罪,匹夫其罪。
赵青檀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名声差的。
相反,赵青檀出生时亢旱三年的陇蜀落了雨,天下大赦,她被封为‘福佳’郡主,并得一枚御赐青龙玉佩,自此开始了作威作福的野蛮郡主的日子。
她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仗着皇帝舅舅宠爱,连皇子公主都敢打。
离京赴襄阳奔丧是赵青檀第一次走这么远,返程就遭了难,这事在京城流传,不知情的只会觉得她是太过嚣张刁蛮自己倒霉,就是被谭百户谋害,旁人也会以为她是遭人报复,可赵钰不这么想,敢对福佳郡主接连动手,至今还藏的好好地,必然有所依仗,那幕后之人的身份只能高过永昌候府。
此外,大垣皇室里有这能力庇护底下人的就更少了。
赵钰心底里有了几个猜测的对象,只是需要时间和证据去证实自己的猜测,而一旦确定了,就必然同对方对上,皇室之间动了兵戈,牵扯的就是皇权。
到那时,他胜则能保全永昌候府,若是不幸输了……他需要一条退路。
眼下这条路出现了。
顺利接管的信阳城和还在修整的濠州,以及方家掌控的襄阳,首尾呼应,互为依仗。
“那必须的,我这人特别有意思,”得了赵钰认可,周公子喜上眉梢,他转而看向了满桌子的吃食,忍了忍,信心满满地提议,“世子若需要人去流民中散步消息,我可以去,省的你手底下的人去假扮。”
他撸了袖子,撩起来裤腿,还未结痂的伤口因为强行扒掉了伤药和纱布又流了血,血迹早就干糊在皮肤上,“我这模样不比他们逃难的惨……”
入目所见确实惨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赵青檀被恶心到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好好的把自己伤口搞成这样。”
“哎,我也不想这样,”周公子忙放下袖子和裤腿,随口胡诌,“这药敷久了把伤口闷到了怎么办,我扒了让它透透气,没准好的更快。”
“……”赵青檀只想让他滚,吵到她眼睛了,“带着这桌子吃食赶紧滚。”
“好嘞!”周公子一听这话原地起跳,也不挑他们动过筷子还是没动过的,囫囵的全都装进了食盒了,一只手拎了四五个,两手和脖子都占了,最后还舍不得剩下的两个,朝着剪春咧嘴笑了笑,“好姐姐,帮个忙呗?”
剪春噗嗤一笑,“我可当不起你一声姐姐。”
话虽如此,还是替他拿了。
望着两人有说有笑走开的背影,赵青檀后知后觉,“他不会是要把这些东西拿去喂他那两个叛军兄弟吧?”
周公子可不是个会顾忌形象的人,真要是自己吃,肯定会蹲在樟树底下就开始大快朵颐,哪等得及提溜走。
“连黏在伤口上的药都能扒掉,何况一口吃的……”赵钰叹了口气,先前他就闻到周公子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只是没过在意,刚看见那伤口,不得不说,有些服气的,他竖起了大拇指,赞赏道,“是个爷们。”
赵青檀却生气了,“我饶他一命,可没说其他叛军能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