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锅里还有。”
赵青檀端着碗把汤汁都喝光了,这时候才想起来矜持,她嗯了一声,“再来一碗。”
八爷坐在对面长凳上,长腿搭在另一边脚蹬上晃悠,听见这话,“自己去盛,真当我是你家仆,随便使唤。”
“我走不动,没力气。”赵青檀说这话一点不带心虚,还眨巴眨巴眼睛,她记得她那不长进的弟弟说过,男人喜欢温柔点的,她若是肯软一些,那些男人恨不得把脑袋送给她当球踢。
八爷一脚踩空了,重心不稳的压到一边,长凳跷起来差点一屁骨坐地上去了,他没好气的站起来,拿走赵青檀的碗,又不甘愿的很,“说话就说话,眨眼睛做什么?!”
他大步的往门外走,还嘀嘀咕咕的骂了声‘奇奇怪怪的’。
“……”
虽然凶巴巴的,可还是听使唤了。
赵青檀摸着有些疼的肚子,吃太快了也难受。
第二碗赵青檀就吃的斯文优雅,小口小口的嘬,细嚼慢咽。
八爷打量着她,“你家哪里的?叫什么?”
赵青檀抬眼:“雪茶,我叫雪茶,家在京城……我家很有钱。”
“多有钱?”八爷咂摸着她的名字,怪好听的,模样还长得好,细皮嫩肉,又水灵又软……
莫名的想吃白面馍馍了。
“你贫瘠的脑子想象不到的那种有钱。”
八爷不爽了,“我告诉你,我打女人的。”
赵青檀当然不怀疑他的话,自三年前永昌候奉旨平西南青城之乱重伤回京,永昌候府上下对暴乱深恶痛绝。
赵青檀最恨的就是凶恶无耻的暴民。
眼前的就是。
她垂眸盯着碗里的汤面,捏着筷子的手抖的厉害。
“雪茶?”八爷以为自己一句话吓到她了,“雪茶茶?”
“叫什么叫!我不会放过你的……”赵青檀是装不了太久的,她凶起来她自己都怕!
八爷瞧着她自以为很凶,两眼发红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激的她丢了筷子砸人,他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一屁骨坐地上,笑的差点打滚。
赵青檀气炸了,她暗暗发誓,等回了京,一定要派兵来抓他,要拿刀子在他脸上刻上‘暴民’二字,叫他一辈子做苦役。
赵青檀在八爷的院里待了三天,她讨厌他,吃他做的饭也觉得屈辱,穿他丢来的破衣衫也是浑身针扎了一样,每天都在想办法逃,可这个地方一到晚上就热闹喧哗,白日里就见不到人,她偷偷探过路,却怎么也找不到大门在哪。
绕来绕去就是空院子,墙头又很高,她爬不上去。
又怕撞到人,她不敢走太远。
第四日,赶回来给她做饭的八爷脸色有些古怪。
赵青檀在这几日已经明里暗里的问过他许多事情,知道这支占领信阳城的起仪军一半的人都不是本地的,而是流民,余下的人成分也很复杂,有像八爷这种兵痞,也有地痞,以及真正的被迫反抗的村民。
赵青檀是不相信‘走投无路’‘被逼造反’这种说辞的。
同样她也编排了自己的一些事情取信于八爷,套用了贴身侍女雪茶的名字之后,又照搬了寄居永昌候府的表姐身世,小小年纪名下的商铺就遍布大江南北。
与她给到八爷的银票也呼应的上,永方钱庄就是她家的,在信阳城也有永方钱庄分庄。
但是没让她得逞的是,八爷一直揣银票,时不时还拿出来逗她,竟是没去兑换。
“雪茶茶,你听说过福佳郡主吗?”
刚夹起来的丸子滚回了盘子里,汤汁飞溅,八爷摸了摸脸,瞧着她的眼神变了。
“听过。”赵青檀立马一筷子拍桌上,作忿忿不平状,“福佳郡主凶名谁人不知,她……她是个很坏的人。”
“如何坏了?”八爷很感兴趣的问。
“就脾气很坏,打骂下人,欺负百姓……”
“这算什么坏,她当街打死过人是真的——”
“胡说!”
“嗯?”八爷笑了,“难不成传言是假的?”
“真的,不过,”赵青檀咬牙切齿,“不是打死,是杀,她杀过人。”
八爷点点头,满意了,“那就是了,又凶又坏,死有余辜。”
“你是说她死了?”赵青檀脑袋有些晕,大概是自己造自己的谣的报应。
“差不离吧,桐柏山塌的时候那倒霉郡主正好在那山头避雨,”八爷漫不经心的同她说着话,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就算没被埋土里,山洪来的时候,十之八九也会把人冲走了。”
“那……你们怎么会打听她的消息?”赵青檀清醒了许多,当时山洪来了,她身边三百个亲卫为了护她,搭建了人墙,她踩着所有人的肩膀上了岸……本以为度过一劫,老天却跟她开玩笑,山塌扛过去了,也没被席卷而来的洪水冲走,混在逃难的人堆里被冲散,护卫还没找到就被暴乱的叛军劫到了信阳城。
“朝廷发了诏令平叛,永昌候府世子领了十万兵马没奔着濠州去,气势汹汹朝着桐柏山来了。”
先锋军行军急速,日夜不停,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
信阳城里的叛军们自得到消息,便骚动不断,他们倒不是惧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只是十万兵马不容小觑。
据传这十万里头还永昌候麾下的三万精骑兵。
赵青檀心跳不受控的剧烈起来,赵钰这臭小子终于来救她了,等见了人,一定要敲着他脑瓜子打一顿,让他陪她一起奔丧不肯来。
害她吃这么多苦,吓都吓死了,还要被眼前的暴民辖制,屈辱的自己骂自己!呜呜……
心情激动起来的赵青檀端起碗,继续吃饭。
八爷没瞧出她是开心的要落泪,还揣度着她同那福佳郡主是有过嫌隙,才会提起对方就勃然变色,得知死讯又如此喜不自胜。
等心情平复了下来,赵青檀想打听下赵钰到了哪里,又怕直接问暴露了身份,就拐着弯问八爷信阳城里的叛军要如何应对赵钰他们。
“打呗,还能怎么着。”
“打?就凭你们……”赵青檀一口水差点喷了,是了,这破地方连茶末子都没有,天天只能喝煮开的白水,她忍着呛咳问,“你们叛军头子是谁?脑子是不是有病。”
这回轮到八爷脸色比吃了屎都难看了,他气笑了,“是啊,若没有个大病,也不会让某些人活着骂他了。”
赵青檀没拐过弯来,还跟着肆意的嘲讽道,“发起爆动,鱼肉百姓,说他丧心病狂都是轻的,无耻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