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乃是书房的布置,简单摆放着书桌椅子等家具,还有大量的书册和文房四宝,以及一些山水轴画。
徐夫子让傅灼灼和琉璃进门,示意她在房内一侧座椅上坐下,自己则到书桌前翻了翻找到还未凉透的茶壶,给傅灼灼沏了一杯不怎么冒热气的热茶。
“这茶是南面来的,味重也不知道你这小娃娃喜不喜欢。不喜欢也没事,反正也不是让你来喝茶的。”徐夫子说着与傅灼灼隔了一张茶案坐下来,又细细打量她一遍,边打量边忍不住点头:“不错,不错,确实有点你爹当年的风骨。”
“徐夫子……”傅灼灼轻声细语的开口,但话还没说几个字,又被徐夫子抬手挡住道:“论你爹和我的交情,你叫我一声徐伯伯也合乎情理。”
傅灼灼看着面前的老头一时语塞,虽然可以确定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这说话的直白劲……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前世上大学的时候,他们系里头的一位老教授,别说,一想起来再看着还真有点像了。
傅灼灼想到前世的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徐夫子看在眼里,露出几分不解蹙了蹙眉头道:“小丫头你笑什么?难道是老夫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没有,只是觉得徐伯伯亲切。”傅灼灼忙摆手解释道。
徐夫子听到她这样说,严肃的表情终于松了下去,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手也下意识的摸起了自己那一把垂到了胸口的长胡子。
“小丫头倒是会讨人喜欢,那你说说我是哪里亲切了?在这书院里人人都说我最严厉,最不好相处,唯独你说我亲切。”
傅灼灼再次语塞,瞧着这老头沾沾自喜还故意为难她的样子。
看到她吃瘪,徐夫子又哈哈笑起来。
“算了算了,老夫自己的脾气,还用你来说嘛!行了,我也不卖关子了,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又为什么要让你
大费周章的过来么?”
傅灼灼心里嘀咕;真是个怪老头!但面上可不敢表露出来,见他似有期待的看着她,傅灼灼也就不装了。
抬了抬双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道:“想来是您通过自己的学生听说了什么,又刚巧钱掌柜在来信里提了我弟弟一句,您才有了想见我一面的念头,至于为何这般要用医病的借口,应该也是怕这书院里的学生发现什么,而有麻烦吧。”
这学院里的学生都是魏国的皇亲国戚,就算不是做官的,也是有家底有身份的,她在洛城闹那么大,还把傅家分支傅王权给弄死了,就算是信息传送再慢的古代,这时候京城的那些人,差不多也该知道了。
等京城贵人圈里都传开了,又是新年开学时,传到书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本来傅灼灼还疑惑这怪老头为什么会邀请她见面,现在得知他和傅宁认识,而且交情不浅,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而且,徐夫子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她也就不用遮遮掩掩的回答问题了。
“果然聪慧,到是猜到了七七八八。”徐夫子点了头,称赞的看着她。“听说你在洛城整治了傅家分支,清理门户彻查了假药案子,甚至连傅家药堂的招牌都摘了?”
“是。”傅灼灼点头如实承认。
徐夫子凝视她一眼,眼底有赞赏的同时又有些沉重道:“那你可知这般做法,对你而言乃是麻烦?”
“知道,但身为傅家人,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岂能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让他们坏了家中留下的规矩,所以那招牌不挂也罢。”傅灼灼坚定不移的看着他说。
徐夫子再次笑起来,“小丫头果然有你爹当年的模样。”
傅灼灼跟着笑了笑,然后道:“徐伯伯几次提到我爹当年,不知您和我爹……”
“你爹不过你这般大时,也曾来这书院拜过外傅,与我一起在大夫子门
下做过学生,只是他是关门弟子,我是门徒弟子。我虽然长他十余岁,平时二人却甚是聊得来,别看你爹当时年纪小,对医术的造诣却已经颇深,让人甚是佩服啊!”
徐夫子捋着胡子,身子微微往后靠,双眸半眯凝视着某处陷入回忆中道:“不仅如此,他为人正直,深明大义,不求财权只求救人一命……只可惜,老夫后来去了江南做官,等回来他已经入了皇宫做太医,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原来是这般,没想到我爹还有徐夫子这样的旧友。”傅灼灼淡笑,跟着点头轻叹。
徐夫子也点头道:“后来我入书院,断了仕途的念想,从此专心于学问,更难再见一面。再听到你爹的消息,居然是他……”徐夫子心痛的深深看了她一眼,“自那后,我便再也没听到你们家的消息,不知这几年你过的可好?”
“多谢徐伯伯担心,我尚可还好。”傅灼灼轻点头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
“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这次回京又是打算做何?”徐夫子再问。
但话到这里,傅灼灼却垂眸不语了。
徐夫子看着她微微蹙眉道:“小丫头,你可是还对我有什么怀疑?”
傅灼灼依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但这也不能怪她吧,突然冒出个人来说和她爹当年是老友,关键是她(原主)从没听自己爹说过这么一回事,哪能说信就信呢。
就算没有敌意,她也不能随便就交了底吧。
“罢了罢了,听你在门口那一番说,我也知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多个心眼也是好的。”徐夫子再次摇头,倒也不生气她不信他。
傅灼灼抬起眼角偷偷看了他一眼,暗想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但徐夫子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径直走向书桌。
“当年你爹出事时,我也曾想过为他做点什么,但做了学院夫子,便已代表不会再过问朝堂或是皇宫
内的事了。
这些年,我唯一可惜的;就是他当初那一身医术和正气无人继承,没想到老天有眼,还留有一脉希望。”徐夫子从书桌上的书册下面,抽出一封信来,自顾自说着又回到傅灼灼面前。“这才是,我叫你来的原因,自己看吧。”
傅灼灼也站了起来,见徐夫子将封信递到她面前,不由得狐疑的接了过去,拆了开来。
才一眼,她就认出了上面的笔迹,才一行,她的心便狠狠一咯噔,眸子也不由得瞪大起来。
“真正想见你之人,并非我也。”徐夫子看着她愣怔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摸了摸胡子道。
“他……他在……”傅灼灼抓信纸,红唇启了启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后山,你自己去找吧,出了这院一直往上山的方向走,会有一条小路,想见你之人就在路的尽头。但记住了,莫要让人看见你。”
徐夫子看了眼外面道。
傅灼灼又惊又喜,连带着看徐夫子,都觉得真的亲切了不少,“谢谢夫子!”匆忙给徐夫子行了告别礼,傅灼灼对琉璃道:“琉璃,我们快走!”
“是,姑娘!”琉璃虽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可是看傅灼灼的表情,便猜到了什么,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望着娇小的身影飞快跑向院外,徐夫子又感慨摇头又嘲笑的喃喃道:“宁弟,女大不中留啊,你这闺女要嫁人咯!”……
傅灼灼出了徐夫子的院落,看到钱多玲还在外面等,便慢下了脚步。
钱多玲见她出来,忙问:“灼灼,怎么样?夫子可有为难你?”
“没事,夫子很亲切。”
“啊?!”
亲切?徐夫子可是书院最严厉的夫子,没有之一!她居然说亲切!
但傅灼灼却没理她的惊讶目光,快速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钱十万和那两个学生都不见了,她嘴角一勾,暗道太好了。
“灼灼?”钱多玲看
到傅灼灼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更奇怪了。
“啊,对了多玲,我看这书院环境不错,要不你领路带我四处看看?”再次看着钱多玲,傅灼灼满脸无害的笑道。
“好啊,不过夫子他……”
“夫子已经没事了,他也让我四处逛逛呢。”傅灼灼搪塞说。
“那好吧。”作为好朋友,又是书院的熟人,钱多玲自然乐意,立即在前面领路道:“书院景色还是不错的,别看布置虽然单调,但每一处都颇为用心。”
用不用心傅灼灼是无心考证了,钱多玲前脚刚走,她便冲琉璃勾了勾手指,让她附耳下来。
等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琉璃才担心又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跟上了钱多玲的脚步。
傅灼灼看着她们慢慢走远,缓缓退到一旁,转身直奔山上的方向去。
“这里住的只有徐夫子一人,因他喜欢清静,平时除了轮值照顾夫子的学生,很少有人过来,从这出去是后院中庭,再往前就是学生的斋舍了,日后子归入了学,就会住到斋舍内……”钱多玲在前头介绍的认真,走出老远都未察觉。等再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只有琉璃一个人了。
“灼灼呢?”看傅灼灼不见了,她大惊道。
“呃……主子,主子去茅房了!”
“茅房?”钱多玲蹙眉,“书院大的很,她一人怕不好找,我……”
“哎,钱少主不用担心,我家主子聪明的很,很快就能回来的。而且主子说了,时间紧凑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书院看看,为了小少爷,今儿个得多逛逛,把地方都看熟了,所以从让我跟着您一起看。”拦住钱多玲,琉璃急忙说道。
钱多玲半信半疑,凝视她好一会儿,才点点了头:“好吧,既然灼灼这样说的话。”
“多谢钱少主。”琉璃行礼感谢,再次跟上钱多玲的脚步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朝后山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