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拥抱
女孩伸出双手,动作透露着生涩,从程子的腋下穿出,紧紧的抱住了程子,让程子的身体稳稳的靠在自己身上。
白云妃的举动让众人都是一惊,因为无论是曾经的‘飞云’小队,还是一直跟随白师长的宋涛等人,没有人不知道白云妃的大名。
白云妃的童年其实还是充满了快乐的,她从小和父母一起,跟随爷爷生活在部队大院,父母给了她无限的疼爱和关怀,爷爷白元清对她也是无尽宠溺,还有自己特别喜欢的二叔和小姑,记忆中的家庭里总是充满着温馨和欢声笑语,父亲和叔叔总是会在一起打打闹闹,似乎所有的兄弟都是这样。
而爷爷总是哄着她说“长大了要当个厉害的女将军。”,但是妈妈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抱起她说“乖,妃儿不听爷爷的”,然后爷爷总是哈哈大笑的回应着。
直到6岁那年,父母在同一天去世,一切都变了……爷爷对她不再宠溺,叔叔的脸上也难再看到笑容,小姑也是几年都难见一面,她的性格也开始变得孤僻。
白云妃也开始不再和同龄人玩耍,独自一个人上学,独自一个人学习,独自一个人锻炼。长大后更是毅然决然的投身军队,像是依然没有忘记小时候,那个由老爷子告诉她的“长大了要当个厉害的女将军的”的梦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白云妃对爷爷的记忆就只剩下了格外的冷漠及严厉,似乎记忆中的那个,会将自己抱在腿上,哄着自己吃零食的老人,突然变了个人。
在这些年里,无论白云妃怎样的努力,取得了怎样的成绩,都没有再换来爷爷的夸奖,得到的都是不冷不淡的一句“还可以再努力一点”或是“你还有提升空间”,特别是白云妃跟随爷爷学习盾牌技巧的那几年,虽然朝夕相处,但老爷子对她的严厉程度,让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个人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爷爷。
从此白云妃变得更加孤僻,像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而她偏偏又实力出众,曾在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达到二阶,如今刚满,就达到二阶中期,更是让这座孤岛变得遥不可及……
她没有朋友,也不和任何人社交,一向独来独往,更不用说和什么人有身体接触,这些年唯一和她有过身体接触的人……都是被她以拳脚击倒的人。
除了训练和执行任务的时候,偶尔会和别人有些接触,大多数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愿意和任何人靠得太近。这些习惯,早就在听过白云妃大名的人群中传开了,她就像是孤岛上的野花,生得美丽却无人能够靠近欣赏。
所有人都没想到,白云妃有一天会主动去拥抱一个人,还是一个相识短暂的男人。
甚至白云妃自己都没有想到,她曾经有些嫉妒爷爷和男人之间的关系,她羡慕爷爷对他有着旁人没有过的态度,更恼怒过爷爷将她专属的武器转送给了男人。
她也有些不爽男人平时肆意玩笑和吊儿郎当的态度,这是她从小接触的认知中,军人身上不应出现的顽劣。但她看着那个男人,是那么的倔强,又那么的孤单,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知道男人遭受的待遇,也能感受男人心里的委屈,她明白程子为什么要那么倔强,哪怕耗尽最后一点力量,也要为二叔治疗,那是他心里的愤恨,是他心里的不甘。
她的心里忽然很疼,揪着一样的疼,即便是曾经再艰苦的训练,执行再艰难的任务,身体受了再重的伤,都没有过的疼。
即便是父母死去的那天,幼小懵懂的她也没体会到这种疼痛。
她心痛的看着男人和爷爷对峙,很想告诉他“你停下吧……”
她忽然想去抱抱他,就像希望有人可以抱住6岁的自己。
她忽然想去撑住他,她不愿意看到这个倔强的男人就这么狼狈的倒下,他不应该就这么倒下。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冲出去,像是本能一样的抱住了他。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程子的下巴抵在白云妃的肩膀上,女孩的短发在自己鼻尖扫过,程子隐隐感受着女孩的身体有一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她刚刚哭过,还是因为她此刻的紧张,程子分辨不出,这原因也没必要探究。
他没想过女孩会冲过来抱住他,支撑起他的身体,他在意识到自己会倒下的瞬间,就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心理准备,甚至已经不在乎了,再摔一下,又能有多疼呢?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意识去思考这女孩突如其来的拥抱是否合适了,他太累了。
特别又在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并不是什么明确的香味,只是闻着觉得舒心,觉得安稳。这安稳让他隐隐想要睡过去,但他此刻还不想睡。
他艰难的控制自己的身体,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那个老人,空洞而疲惫的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嘲讽和疑问。
他想告诉老爷子,“你看,我就是和你们不一样,我从来不权衡,我一个人都不放弃。”
他想问问老爷子,“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应我们,为什么我们要被放弃牺牲。”
程子很委屈,他做了这么多,最终竟是被抛弃在了战场上。
他瞪着老爷子,直到双眼通红,直到泪流满面。
他很想大声呼喊来宣泄心中的压抑,但只能张开嘴,无声的哭泣。
程子的身体随着哭泣颤抖,谁都没有发现,白云妃僵硬的双手,却抱的更紧了一些,她在用自己不擅长的方式,安慰着程子。
程子已然虚脱,只能任由白云妃抱着,缓缓的哭泣,粗重的呼吸。但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他要先恢复一点体力。
老爷子不再看向程子,而此时众人也已经接近了防线,老爷子看了看远方的情况,便开口对众人说道“快到了,接下来的路我们步行吧,不然这个大家伙一出现,可能就被无差别攻击了。”
众人点头称是,程子没有说话,他还没有力气,只是努力的沟通幽狼,让巨兽再次放慢了速度。
老爷子将照顾昏迷的白明怀交给其他人照顾,随后又从白云妃的手上接过程子,带着程子一跃而下。白云妃也紧随着跳了下来,重新扶起了程子。
老爷子又折返回去接应白明怀,其余几人也纷纷或爬或跳的离开了巨兽。
老爷子开口询问程子“这东西要不要带回去?如果你真有驯养的办法,可是大功一件,你想要留着的话,我现在和部队打个招呼。”
程子缓缓开口,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让它自生自灭吧……”,随即控制幽狼,让巨兽调转方向,便不再管了
程子的性格,其实是很多面的,如果面对他愤恨的敌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斩杀对方,甚至也不介意以虐杀的方式。
对于这头帮助众人撤离的巨兽,程子的心思也有些复杂,一方面,他不确定这只巨兽有没有袭杀过人类,甚至有可能,袭杀过他认识的人。另一方面,这头巨兽确实对于他们的撤离逃生,给与了很多帮助。
他无法保证这头巨兽是无辜的,所以不愿意将它保护下来。
他也不能无视巨兽的帮助,所以也不想亲手杀了它。
更何况,他驯服巨兽的方法,伤害也很大,他猜想这头巨兽……应该也活不久了。
待到幽狼回到程子身边的时候,程子再次调动刚刚恢复的一点精神力,收回幽狼,便失去了意识。
身体的重量都倾向了身旁搀扶着他的白云妃,他不放心幽狼,要这就是他最后要做的事情。
程子沉沉的昏睡,他的身体和精神都透支的太严重了,虽然没有受伤,但恐怕要休息很久。
身后的远方火光冲天,炮火轰鸣,但这些再也打扰不到程子,都将成为伴随程子安眠最好的白噪音。
众人通过防线,回到指挥所营地。
来不及庆功,也没有时间庆祝,老爷子就投入到战场的指挥工作去了。
其他人同样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各自整备之后,都找地方吃饭休息去了。
只有程子还在昏睡,部队的军医已经接手了对程子的治疗。
老爷子也将程子一行人和巨兽的情况,通过刘绍辉参谋长汇报给了军区,所有人都在等着程子醒来做更详细的汇报。
白明怀在醒来之后,知道了程子的所作所为,沉默了很久,随后时常去询问程子的情况。在后来身体情况稳定之后,就重新投入了战场。
而白云妃的表现最为奇怪,她并没有去关心战况,也没有去关心程子,她只是找了指挥所附近的一个空房间里,将自己关了起来……
冷静下来的她,无法理解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且无论怎么回想,也没有办法理解当时面对程子的情绪,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她想一个人思考清楚这些事情。
…………
三天后,程子终于幽幽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