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儿是她的复刻品，甚至比她的气质要好上几分。她想，锦衣玉食养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眉眼中都透着一股冷傲的自信来，不盛气凌人，却不会让别人小瞧了去。
肖悦盯着她看，极其认真的模样，周涯觉得不自在，捞起床上半旧的羽绒服想往身上套，她却立刻阻止。
“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些新衣服呢？怎么不见你穿？”
周涯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都退了。”
肖悦看着她，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走到衣柜前翻了半天，件件不合她心意，终于在柜子底下翻出一件象牙白色短款粗呢外套，“穿这件。”
周涯伸手接过，说：“妈妈，穿这些我冷，不然在裙子里面穿一件保暖内衣。”
“穿什么保暖内衣？把裙子的形状都撑坏了，空调调高一点就是，忍着。”
她拿起遥控器把空调调到二十八度。
“坐过来，我给你画个淡妆，我们今天可是和以前的朋友一起吃饭，不能让他们看轻了去！”
她乖巧地点头答应。
肖悦从下午两点多一直折腾到傍晚五点四十，才总算弄好，母女俩可以直接去走红毯了。临出门，周涯的手还没碰到雪地高筒靴，肖悦就把一双黑色的切尔西靴扔到她面前。
黑色裙子长及膝盖下方一掌左右的位置，黑色靴子只顾及到脚踝，剩下的一截细白小腿在外头吹着冷风。
周元开着那辆宾利出门，车子一路前行，直接开到市中心附近的一家豪华酒店停车场，周涯跟着父母下车，往酒店走，心里却疑惑，请客这种事情向来是有来有往，不然就是一方有求于另一方。
无论哪一种情况，他们今天也许都不该来这种饭菜贵到令人咋舌的地方吃饭。
疑惑归疑惑，但她不会说出来，因为这个家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服务员把他们迎进包间，对方还没有来，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快半个小时，周涯才看见姗姗来迟的“朋友”真面目。
原来是做房产的吴家。
周涯爷爷原来是做建材起家的，与今天来的吴哲轩爷爷相识较早，后来吴哲轩爷爷觅得富家女，事业一步登天，但与爷爷间的交情却是没断，偶有往来。
只是那吴哲轩爷爷尚有几分真心交友，他儿子和孙子却是不见的有。
据周涯了解，老爷子去年突然过世，吴家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因为争家产甚至闹到对簿公堂。
今天来的是吴家二儿子吴尚丛一家。
他的独子吴哲轩比她大两岁，小学和她同校，不过俩人之间并不熟。
这男生长得比实际年龄要老成许多，脸型较圆，与他妈妈一样长着一双偏向东南亚式的眼睛，黄白肤色，看上去也算稳重。
她跟着父母站起来与他们客套寒暄。
“这就是小涯吧？长成大姑娘了，跟妈妈一样漂亮。”吴家阿姨笑着客套夸她。
尽管他们都是陌生人，尽管她此刻浑身都不自在，连身上的汗毛都想往外逃，但她毕竟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自小的教养已经形成，只能面带微笑，客气礼貌地配合众人。
她只希望尽快吃完这顿晚饭。
饭桌上宾主尽欢一般，周元几杯酒下肚，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陈年旧事，似是在开玩笑说：“吴叔叔和我爸爸当年还为这两个小的指过婚，没想到两个老人这会儿都……”
他留着未尽的语意，一杯酒下肚。
周涯听到“指婚”二字，一瞬间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是想不起来这两个字曾经都是用在什么样的语境之下。
吴哲轩晃着一杯红酒，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周涯。
吴家阿姨笑着接道：“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他们这些年轻孩子心里头主意正着呢，大事小事父母若是干预，一准要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是呀。”吴尚丛接着感叹一句，举起杯子递到周元面前，与他碰一杯，喝了一口说，“老爷子们当家时，交情都在他们身上，我们今天续上了，日后可别再断了。”
他话说得仿佛诚心诚意。
“周叔在世时，我听说跟下面的赵局是至交，现在你们还有来往吗？”
“赵局？”周元只是愣了一瞬，立刻笑着说，“有，怎么没有，我虽然比不上我爸爸，但也毕竟自小跟着他的，风风雨雨几十年，什么没经历过。”
几人又热络地说几句。
吴家阿姨突然递过来一个红包，笑着说：“新年红包，虽然晚了两天，但也算是我这个做阿姨的一点心意，小涯，你收下。”
她一再推拒，最终红包还是被塞进她手里。
周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今天这璀璨灯光下，究竟谁是小丑，亦或者众人皆是。
她不明白周元为何会蠢到这个地步，他跟着爷爷几十年，当真是闭着眼睛沉浸在风花雪月之中。
她把红包放在酒桌上，起身上卫生间。
出来时，却见到吴哲轩斜靠在黑色光滑的墙上，嘴上衔着笑道：“未婚妻？”
语气轻浮浪荡。
爷爷在世时，他可从来都是拘谨守礼的。
周涯顿时敛住笑意，将身子站得笔直，下巴轻轻抬起，眉眼中流泻出两分她都没有意识到的不屑来，开口说：“爸爸喝醉了，随口一说，吴家哥哥莫不是当了真，爷爷在世的时候，可从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看你还是到外头醒醒酒的好。”
吴哲轩两步走到她面前，他比周涯高出半头，再加上人壮实一些，给她带来两分压迫感。
“两三年不见，模样越来越出挑了，这性子也是越来越烈了。”他抬手想要去触碰周涯，被她侧身避开，“嘴巴倒是不饶人。”
“你爸爸拎不清，你该是能够看明白的，你爷爷死了，周家还有什么？”他嗤笑道，“你如今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可傲气的，嗯？”
“对我爷爷，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周涯神色平静，语气却显凌厉，“周家是没有钱了，可那又如何？与你何干？我周涯又不在你手里讨饭吃，做什么看你脸色！”
“富贵日子可以转头成空，你可要把吴家的那两个钱守住了。”
周涯说完话，不屑地看他一眼，越过他就想走，吴哲轩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使劲一拽，把她按在墙上。
“吴哲轩，你放开我！”
他双手使力，面上却带着肆无忌惮地神色，笑着说：“你周涯不用在我手底下讨饭吃，但你爸妈却想，你说他们今天为什么会把你带来这酒店呢？”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是来叙旧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