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阳用右手食指使劲戳着那鲜红的八十九分，像是要把它戳出一个洞来，整个一班除了他，没有一个人不及格。
他创造了奇迹。
就差一分，定是这老变态想故意整他！孟观行恨恨地想。面上还得表现出逆来顺受的乖顺模样。
吴向阳嘴唇颤抖又颤抖，颤抖又颤抖，最后化成了一道长长的气，一股脑喷在了他脸上，烫得他脸疼。
“孟观行你！你！你！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你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你说是不是？！”
他把试卷怼到孟观行怀里，“你右手边周涯是第一名，你左手边范达英语成绩也没掉过班里前八，你说你怎么好意思？”
孟观行忍了又忍，忍了又忍，他不想当众破坏自己立下的人设，露出一个诚恳受教的表情，说：“吴老师，您说得是，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妈的！”孟观行捏着试卷暗啐一口，黑框眼镜下的一双黑眸像是要喷出火来，心里嘀咕，“重生这事定是有人想搞我，妈的，事事不顺！这狗屁的十七岁！”
周涯见少年满身满脸都写着抗拒，写着不爽，写着烦躁。在她旁边坐下来时，恨不得想把桌子砸出一个窟窿来，连头发丝都是带着气的。
他的右胳膊好像带了一道楚河汉界回来的，要与她的左胳膊势不两立，绝不相沾。
仿佛吴向阳的行为都是她指使的一般，他是连她也怪责上了。
她突然觉得好笑，他身上难得一见的孩子气，原来他受挫的时候，才会显得……可爱两分。
不过周涯也很好奇，常年待在榜一的人，为何成绩会一落千丈，瞧样子不是伪装，是实打实的真实水平。
像是突然出了车祸，被撞得降智；或者间歇性失忆，总之，忘记了过去学过的知识。
他变得不仅是学习成绩，还有眼神，看她的眼神。爷爷车祸离世和周家破产的变故，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一点一点把她天生的粗线条磨细了，让她变得敏感。
高一的一年，她把他的那些小伎俩看得清清楚楚。十几岁的少年，精力最是旺盛的时候，见到漂亮女孩，荷尔蒙成日在大脑里游走。
她讨厌别人在背后议论她的相貌，讨厌男生冲着她吹口哨，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恶心，恨不得戳瞎那一双双眼睛。
孟观行把她当作猎物，她知道，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他也会如此。他以为他是隐在暗处狩猎的豹子，对她势在必得。却不知道，她对他的了解远比他想象得多。
他可以爱她的皮囊，却不能只爱她的皮囊。
孟观行从办公室里出来，把英语书往课桌上一摔，他这段时间被折磨得够呛，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刚才吴向阳又在办公室里当众训他。
他也是要面子的，他气极回呛，爽是爽了一时，但眼下又不能真的退学，只能把五千字检讨领回来。
方雨苓轻轻戳了两下周涯，悄声道：“小涯，吴老师让我团结友爱，帮帮后进生。”她说完话，用眼神示意一下隔了一条狭窄过道的孟观行。
“要我和你换一个座位吗？”周涯问她。
方雨苓红着脸，连忙摆手，把自己的英语笔记本推给她，仍旧轻声说：“你帮我把这个拿给他看，尽尽同学情分。”
周涯点头，拿起笔记本递给右手边气不顺的同学，“雨苓的英语笔记本借给你复习用，要不要？”
“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没有那么熟，一边去！”孟观行白了她一眼，抬手把笔记本打落在地。
他容貌长得讨巧，瞳仁比旁人要黑亮很多，一双桃花眼潋滟泛着光，就是表达不屑和不满时也留了两分情在里头，看起来不那么欠揍。
周涯神色平静地盯着他看，她还未开口，他心里的气势就矮了下去，火气咻得一下消失大半。
范达那厮之前说得对，上辈子她一言不发跳楼的事情，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不仅恨她，也许在心里深处是有些怕她的。
“抱歉，手滑。”
孟观行找补完这一句，弯腰把笔记本捡起来，随手放到她课桌上，却见她唇角多了一丝笑意，几不可察。
他一下子愣住，现在想想，上辈子三年里，好像很少见她笑，永远一副冰冷冷的神情。他还以为她不会笑，原来也会笑的，幸灾乐祸的时候！
孟观行的斗志彻底被激起，退学的事情靠边站，期中考试他定要夺回年级第一的位置。感情上可以受挫，对方是一个活人，凭借他一人努力难免遭遇滑铁卢。
他想得开，这个小妞不行，就下一个，她周涯又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那一个！
但学习是死的，从小到大，他还没在这一事上栽过跟头，况且高考这条道他已经走过一遭，没道理阴沟里翻船。
周涯也觉得意外，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好胜心竟是这样强，以前他事事随意之态，大约只是因为事事在握。
因而他所到之处皆是目光的焦点。他是众星捧的月，但又是隔着云，隔着雾的，看似很近，其实很远。
很难触碰到他的心。
如今他在学习上栽了跟头，吴向阳鸡蛋里挑骨头，处处找他茬，他心气儿一时不顺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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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观行受够了吴向阳这个中年男人，实在受够了折磨，他让李文玲帮他请假一周半，在家恶补英语。
他，与英语，与吴向阳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抱定了这样的态度学习。
十来天的时间，孟观行快要把黑眼圈熬到下巴上，肚子里灌满了英语单词和黑咖啡，他在家自测过，考试考个一百二十分左右不成问题。
月考结束，孟观行总分排年级第四，他觉得这数字不吉利，暗暗感叹自己智商好像较上辈子退化了一点。
不然怎么能让周涯又占了他年级第一的宝座。这会儿月考成绩才出来，他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下一次月考了。
还有高一一年的知识要捡起来。
至此，孟观行才明白，佛系分两种，一种是真佛系，无欲无求；另一种是假佛系，比如他。
上辈子成绩也好，物质也罢，他得来不费吹灰之力，虽然在学校里伪装成好好学霸，努力上进，但实则他自知这些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
如今他努力不过一月，就势要考第一。他好像现在才看清楚自己的内在本质，他想要的，只要付出了行动，就一定要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