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远桥拿信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忽然,他向欧阳老板说道:
“欧阳!让他们为我备马。”
欧阳慌忙问道:“你要到哪里去?上官姑娘信笺里说了些什么?
田远桥说道:“一个错误的想法。欧阳!你自己去看吧!”
他将信件交给欧阳,自己回到房里去稍做收拾。再度回到外面,却让欧阳拦住了。
欧阳说得很诚恳:“田兄!任何人遭遇到你之前的情况,都会守不住心关,把握不住自己的激动。
所以,我劝你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有悖人情的,但是,我仍然要劝你。”
田远桥从欧阳手里接过上官妍雪那封信简,拿在面前,他却一面走向外面,说道:
“欧阳!任何劝说的话,我都明白。”
欧阳老板仍然紧跟在后面说道:
“田兄!我决不劝你,但是我只跟你说一件事:天亮再走如何?”
田远桥立定脚,回头正着他说道:
“我晚走一刻,就跟上官妍雪距离大了一段,我心中的苦痛,就加深一分。”
欧阳老板默默地跟在后面,拉开排门,坐骑已经准备好栓在门外。
田远桥解下缰绳,伸手握住欧阳的手:
“欧阳!对你,那绝不是一个谢’字所能表达我内心对你的感激!但愿能再到水吼集来,和你相聚。”
欧阳老板只是紧紧握住田远桥的手,半晌,只静扎得一句:
“多保重!
蹄声响了,依旧是浮云满天,星光迷蒙,一骑得得,走在茫茫的夜路上。
约莫走了十多里,忽然身后骑声震动,远远有人骑马,而且拿着火把跑过来。
田远桥刚一勒坐骑,就听到马上有人叫道:
“田爷!请稍留贵步!”
田远桥从马背上扭转身来,只见一匹小毛驴,跑得很急,驴背上是那位店伙计。
小毛驴跑到近前,店伙计喘成一团,按着胸口说道:
“田爷!可让我把你给追上了!”
田远桥问道:“小二哥!是欧阳老板叫你来的吗?”
店伙计好不容易喘停了下来,从胸前取出一封信,说道:
“本来老板要来的,你知道他这种年龄,黑夜里骑驴,准会撑倒,这样才叫我来给田爷送来这封信。”
田远桥接过信,诚挚地说道:
“小二哥!谢谢你,也请你回去替我谢谢欧阳老板。就说我田远桥会永远记住他这份义气情深。”
店伙计说道:“老板说,务必请田爷下次再来水吼集,一定要多盘桓几天!”
田远桥说道:“请你回去上复老板,就说我田远桥是个无根的浮萍,浪迹天涯,如果再有机缘,回到水吼集,一定要多留些日子,要跟欧阳老板,好好地叙叙。”
他一带缰绳,说声:“小二哥!请回吧!”
蹄声再起,他又走上未可知晓的路。
他的心里在想:“欧阳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这样派人专程赶来呢?”
他从怀里摸出那封信,薄薄的,黑夜之中,也看不清楚。
他索性纳入怀中,催动坐骑,朝前赶路。
这一阵虽然不是快奔,却也跑了不少路程。
东方已经白了,远处居然听到了鸡鸣,不远的前面,微见灯光。
田远桥催马赶去,是一处路边野店。
破蔽的草屋,门前搭着一处凉棚,因为不是夏季,凉棚硫落落铺着几束麦秸。
灯光是从柴扉里面透露出来的,而且也透露出粥香。
这是一处到处可见的路边野店,卖些清粥油馍、麻花散子、杠子馍之类的东西,专供路人打尖的。
这时侯起早赶路,空着肚子不好过,正是这种起五更,歇半夜野店最好的主顾。
田远桥将马拴在凉棚柱脚上,柴扉打开,伸出一个苍苍皓首,眯着眼睛,打量着田远桥,露出笑容,抬着手,说道:
“客官!外面有点凉,里面来暖和些。”
田远桥果然走进去。里面也有两张桌子,柱子上挂着一盏油灯。
老爹满面笑容问:“客官!你要吃点什么!”
田远桥看到灶旁单独架了一个炉子,煮着一锅粥,冒着热气。他就指着说道:
“老人家!来碗清粥。”
老爹很快送上一大碗粥,外带一大盘油馍。
田远桥酒醉至今,还没有吃过东西,喝起这碗瑞来,份外的香甜,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侯他才想起欧阳老板特地送来的那封信。
信是潦草写的,说明写信的人是在匆促间执笔。
信上写着:
“田兄:上官姑娘以愧疚之心离开,正如兄所说是一种错误的想法,要设法让她知道。”
水吼集周围五十里,没有可以容纳一个姑娘投奔出家的庙,只有一处,那便是慈航下院,但愿兄能见到上官姑娘,更愿上官姑娘能回心转意。
“临书匆匆,草率不恭。”
田远桥看完这封信,神情为之大振。
他脚那位忙着灶下烧火的老爹:
“老人家!请问一个地方。”
老爹笑嘻嘻地说道:“在这双石堆我活了大半辈子,只要是这附近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
田远桥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慈航下院?”
老爹看了看田远桥说道:
“客官!慈航下院是个尼庵……”
田远桥连忙说道:“老人家你有所不知。我有一位亲戚,在慈航下院出家,多年不见,这次来是特地探望她的。”
老爹这才“哦”了一声,说道:
“原来如此!我是说呐,客官怎么会打听一个尼庵。”
老爹收拾桌子上的空碗,又给田远桥续了一碗粥,又让着田远桥吃油馍。
田远桥问道:“这慈航下院是一处清修的庙堂吧?”
老爹笑道:“客官!这回你说对了!慈航下院是一处清修的庵堂,而且,等神明显灵,一般人都不敢随便前去,怕的是亵渎了神明,那是要倒霉的。”
田远桥说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老爹说道:“你是外路人,当然不知道。我们这双石堆小地方,是没有庙宇的。
大约是五六年前,来了一位师太,说我们不敬神明,要遭灾祸的...…”
“哦!”田远桥有兴意了。
“她向我们这里募化了一块山坡地,化了三年的时间,请来外来的泥水师傅,盖了这座慈航下院,供的是观音大士苦萨。
但就是一点奇怪,每年除了七月十九,让人们进去拈香礼拜之外,平日一律谢绝外人的拜访。”
“烧香的人也不行吗?”
“没有一个例外。”
“她们也不由来吗?我是说慈航下院那些师太们,她们有多少人?她们是怎样生活?”
“慈航下院我只见到三个人,两位师太,一个经常下来买米的老道婆。
客官!你要是前往慈航下院,除非那两位师太是你的亲戚,要不然,你想进到慈航下院是十分困难的。”
“当然,我是去探亲,应该是例外。老人家!你方才说一般人随便进去要倒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去年有两个外路人,要到慈航下院,说是要烧香随喜,双石堆的人都劝他们不要贸然前往,结果,这两个不听话的人,都中了邪,一路呕吐下山,恼了神明,就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