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长得身材魁梧、延拔,而且算是十分英俊,只可惜他的两道浓眉,英武中带有几分煞气。
他有个习惯动作,便是皱起眉头。
那两道浓黑的眉锋,皱在一起时,如同是一座小山,严重的破坏了脸上的表情。
一双大眼睛,带着红丝,使原本黑白分明的秀气,消失无踪了。
一头浓密的头发,束在脑后,一道白布抹额,当中用红得似血的颜色,写了一个“勅”字。
厚厚的嘴唇,闭得紧紧地。因为他经常紧闭嘴唇的关系,使得嘴角,微微下垂,表现了他的傲气。
身下穿的是一件粗布白色长衣,露出里面的白色长挎,拦腰系着一条白色宽布带。
浑身上下,只有一个颜色,那就是白色,包括他足下登的都是白色的布鞋,系着白色的带子,捆系着裤脚。
只有一处是例外,他的背上斜斜地扎着一个黑色的布袋。这个布袋约有三尺多长,露出里面的凹凸不平。
这个青年人来到龙家草庐之前,伫立了许久。
他看到屋里堆放着许多用品,也看到屋外燃烧后的火把残尽。
他没有进去,仰起头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两道浓眉,皱在一起,充分流露出脸上那份失望。
稍后,他转回身去,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龙婆婆的墓前,扑通跪在地上,突然一撕裂心肝的嚎叫:
“娘!”
这不是哭,是悲恸至极的嚎!那是憾人心神的嚎!
从声嘶力竭地嚎叫,终于低泣无声,伏在地上,良久了,才抬起头来。
只见他满脸的泪水沾满了泥土,使原本英气勃勃的一张脸,变成泥秽不堪。
他的一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祷告着说道:
“娘,儿子蒙思师传艺,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习得一身奇功。儿子这一辈子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活捉仇人,在你的坟前制心活祭,然后带着她的头,到魏州去祭大哥。
儿子要做不到这件事,儿子死不瞑目。但愿娘在天之灵,保祐儿子早日达成心愿,然后落发出家,跳出红尘。”
他祷告完毕,伸出一双紧握着拳头的手。仰天长啸,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眼角在流血,他的嘴唇在流血。
突然,他慢慢放下双手,沉声问道:
“什么人?”
身后果然有人回话说道:
“一个打听人的人。”
“打听什么人?会打听到这里荒郊野外。”
“因为我听说他在这里。”
“谁?”
“她的名字叫红拂!”
这位年背人倏地转过身来,厉声喝道:
你再说一遍!
他这样一转身,吓得对方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之意问道: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龙战!”
“啊!那算我找对了人和我找对了地方。我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红拂姑娘前来衮州,找的就是一位姓龙的,是龙博的胞弟,想必就是尊驾?”
“你和红拂是什么关系?”
“我是潞州薛大人的亲信,大人命我兼程前来,请红拂姑娘回去。因为潞州情况有变,薛大人请红拂姑娘回去再助一臂之力。”
龙战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那人有些惊疑问道:
“你在笑什么?”
龙战笑容一收,冷峻地说道:
“朋友,你来得真不巧。因为我刚刚立下誓言,凡是与红拂有关系的人,不管是亲戚朋友,一律要一刀杀了。”
那人不觉一怔,问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龙战说道:“你不懂,你活该倒霉,死了以后,你到阴曹地府去问红拂去吧!”
那人顿时大怒,厉声叱道:
“姓龙的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病疯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要杀我做什么?”
龙战平静地说道:
“只有一个重要的理由,你是红拂的朋友!
那人大怒说道:
“我从来没有听过你这样混帐的话。红拂姑娘为人端庄焖静,而且待人仁厚,从不与人结怨。
我虽然不够资格做她的好友,但是,她在潞州这么多年,我看得清楚,她几乎是一位几近完美的人。
你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不但要杀她,而且要杀她的亲友,天下岂有此理。况且,她跟你哥哥龙博,据说是同门师兄妹...…”
龙战大喝一声:
“住口!”
他伸手指住那人,说道:
“我给你一个机会,拔出你的兵刃,让你死得像个人样。要不然,我要你死得更惨。”
那人不再说话,从腰际拔出佩刀,说道:
“你这个疯子,我不跟你计较!”
他说罢话,转身就走。
龙战叱喝一声:
“你往哪里走!”
只见他反腕一探,解开背上的黑色包袱,取出一个奇形的琴,上面木头雕刻成马头的形状。
他的右手握住马头的下面,整个马头琴横在胸前。
他大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很重,仿佛地都在动。龙战的脸上虽然有许多泥土,可是这时候仍然看得出,他的脸变得通红。
他的头上在冒着汗珠,他握着马头琴的手在微微地颜抖。
他的每一步都跨得很大,步子也愈走愈快。
眼看着就要追上前面的人了。
前面的人,本来已经拔刀在手,闻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他猛地一个翻身,刀光一闪,手中的刀迎头劈来。
这一刀劈得很快,而且翻身、出招,进步、下落,一气呵成。
龙战正好一步上前,迎个正着。
只见他右手一抬,马头琴以力拒千斤的架式,直迎上去。
这一瞬间,可能只有一个结果,利刃下落,马头琴劈成两半,龙战受伤。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只听得“赠”地一声,阳光下刀光闪动翻飞,那柄利刀被马头琴震得飞出七八丈开外。
就在利刀震飞的同时,马头琴的三根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响破长空。
没有人会想到小小的马头琴会有这么大的声音。
只见那人双手抱着头,一阵惨叫,滚到地上,顷刻之间,双手一松,耳朵和眼睛流出鲜血,嘴角已溢出血水,死在当场,死状很惨。
龙战停了下来,马头琴环抱在怀里。
他慢慢地走到这人旁边,凝神注视,看了半响,突然,他哈哈纵声狂笑。
那是一种狞笑,那种笑声是不应该出自这样的青年人口中,然而,事实上是龙战在笑。
笑声停止下来了。
龙战的脸色变得苍白,没有再说什么,迈开大步离开了那人,也离开了他的故乡。
显然,他走向一个疯狂残暴、嗜杀成性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