衮州是多大的一块地,找一个有姓无名的人,无异是为海中捞针。
但是,有很多事就这么奇巧,红拂并没费多少功夫,找到了龙博的母亲龙婆婆的住处。
当然红拂也有她的线索,那是同门习艺的时候,龙博曾经描述过他的家,一处背山面河,有树,是枣树林,有鹅的地方。
红拂自小就没家,她的家就是师父的住处,因此,她对由龙博所说的家,印象特别鲜明。
但是,很遗憾的是,红拂虽然找到了龙博的家,却没有找到龙博的母亲。
她看到的只是茅舍后面的山坡上的一块新土,前面树了一块粗劣的石碑,碑文简单四个大字:
“龙母之墓”。
下面有一行小字:“不肖子,龙战泣血...…”
下面的字看不到了。
这是红拂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
她从没有想到龙博的母亲会死了,而且从坟土新堆的情形来看,是新亡故未久,老天怎么会有这样的双重不幸!
从墓碑上看来,立碑的人是叫龙战。既然自称“不肖男”,自然就是龙博的弟弟了,可是人呢?
三间整洁的茅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红拂一种失落的茫然,她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
倾刻之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衰伤充塞心头:为什么不幸的事情,总是如此紧紧地跟随着龙博呢?
就由于这一种强烈的哀伤与同情,使她决心住下来,她对自己说:
“我定要把事情弄清楚,要不然对不起龙博。”
她也点点地在祝祷着:
“伯母!我叫红拂,是龙博同窗习艺的朋友。龙博为我而死了,我衔着对他的承诺,到衮州来做你的儿媳妇,来侍奉您的天年,来替代龙博尽一份孝道。
可是,看样子我来迟了,没有能够见到您的一面,您老人家为什么会走得这么快呢?是有原因吗?
我来了,一定要弄明白。伯母!求你在天之灵保祐我。”
茅屋里柴米油盐俱全,处处都是一尘不染。
可是有一处痕迹,令红拂触目惊心,在右边房里的地上,有一滩黑色的印迹,根据经验,那是血迹。
难道是龙婆婆遭了旁人的毒手?龙婆婆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婆婆,为什么会有人来对这样的老人家下毒手?
除非——红拂想到“除非”的情况,她禁不住浑身一颤。
她想到龙博被飞剑穿胸之后的暴尸示众,她想到自己被饵引进陷阱的危机……红拂咬着牙自语道:
“田嗣真!只要让我找到证据,我这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就是杀掉你。”
为了找证据,她在房子里面,细细地寻找,一点一滴的查看。
她没有找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于是,她访遍了附近的邻居。
最近的邻居也都在半里地之外,对于这件事,他们也都了解得不多,有的根本还不晓得龙婆婆遭受到了毒手。
归纳起这些零星一鳞半爪,红拂将之分成以下的几点可寻的蛛丝马迹。
就在最近几天,曾经有人骑马来找龙婆婆。这里穷乡僻壤,骑马的生客,容易记得。
在这几匹马当中,有一位年轻女客。
在衮州这种地方,没有女人骑马,除非是女匪。
这个女客很标致,浑身穿的是大红色的衣服。因此,着过的人都记得。
龙婆婆的儿子龙战,这几天正好出门,回来的时候,龙婆婆已经遭到毒手。
据说:龙战在现场还有苋集到可疑的证物。
龙战自己一个人一锄一铲,葬了龙婆婆。没有找任何近邻帮忙。
龙战埋葬了龙婆婆,就在一天夜里,悄悄地走了。去到那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红拂知道的就是以上这些零零星星的事。没有办法凑成一个完整的概念。
红拂花了将近半天的时间,不吃不喝不休息,端坐在椅子上,澄清一切思念,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现在该怎么办?
夕阳已坠,原野苍凉。
红拂的心就像是这寥落苍凉的原野,有一分寂寞,也有一份哀伤。她为自己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留下来,为龙姿婆守制三年,聊尽心意。 同时,我要利用这三年的时间,等待敌人的再来攻击。
他们会来的,因为龙战还在,斩草要除根,他们不会放手的。”
当她内心做了决定之后,反而心情为之一宽。
虽然她也还有一丝丝愧疚不安。
“夏至日海门之约,无法履行了。勾大哥!远桥!请你们原谅我,红拂不是一个失信而负心的人,正因为如此,红拂不能弃龙婆婆的庐墓,遽尔离去!”
红拂为自已订了一个日常起居的规程。
首先她要用自己的双手,在龙婆婆墓旁,搭建一处躲避风雨的小棚,作为她守制的居所,以表示她的心虔与意诚。
她决定每天只吃一顿饭,每日上午练师门吐纳之术,午后练师门的剑术,她没有练过剑,她不能辜负田远桥给她的“无鞘之剑”。
她要将这三年的时光,做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使用,也稍以了结对龙博那份无法实现的诺言。
不过有很多事,是难以事先预料的,就如同红拂的衮州之行,几乎每一件事都违背了她的构想。
红拂的三年计划,只是她自已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就在她庐墓孝居不到三个月,就完全破坏了。
已经是炎热的夏天。
庐居闷热难当,而红拂依然是心如止水。
她刚做完吐纳行功,走出庐棚,接几根枯枝朽木,准备烧饭。
一阵马骑声,搅乱了周遭的寂静。
红拂没有理会,一行四骑缓下胯下的坐骑,朝着红拂而来。
红拂正怀抱着所拣的柴火,低着头,走到庐棚后面,用石头堆起一个土灶,正准备生火。
身后有人朗声发话:
“红拂姑娘!请了!”
红拂站直身子,缓缓地说道:
“学居不便回礼,请问尊驾有何指教?”
来人是一位五十上下的人,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微微的几绺胡须,长得相貌不凡。长箭衣,腰间挂着一柄宝剑,看不出他是做何种行业的人。
来人很有礼貌的一拱手说道:
“敝人姓丁,在魏博节度使田大人底下当差,今奉田大人之命,前来会见红拂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