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男低垂着脑袋，似乎不想别人看到他的脸，沉默了半天，才嗫嚅道：“这些本来就是我的孩子。”
童漓：“？”
他继续说道：“泰华城的人曾答应过我，我让他们避过战祸，驱赶入侵的敌人，他们每百年都会上供二十个孩子给我。”
童漓想起村口那些密密麻麻的坟包：“所以，你把这些孩子掳过来后，吃了？”
双头男被她的话吓的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诧，当即辩解：“怎么可能！”
“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他们。”
童漓正颜厉色的提醒他：“孩子不是你的。”
“是我的，他们跟我签下的契约，从契约签订的那一天，他们送来的孩子就是我的。”双头男眼角闪过幽光，紧紧握住拳头，对于孩子的归属异常的执着。
“跟你签订契约的是谁，你找谁去，他们不能代表泰华城的所有人，且这一批孩子的父母不同意，你必须要把孩子还回去。”
双头男又低头不语，身上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童漓盯着他，细心的观察着，这双头男不是山童，但至于是个什么妖，她看不出来。
她身也没有邪气，头额纯白并无业障，倒是他身上那些那符文，像是某种禁制镇压。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好好劝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手。
“你抓这些小孩来干什么？”
双头男没回答她，他的目光落到门框外的男孩身上，那个男正是童漓为其解除迷幻术的男童，此时没了迷幻术，双头男的恐怖丑陋的面容形态赫然映入孩童的眼帘。
男孩神色惊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明显是把刚才的话全部都听到了‘他是被人抓过来的，面前这也不再是那个阳光帅气的大哥哥。’
‘而是一个拥有两个脑袋的大怪物。’
“你不是阿大，你不是阿大，你是怪物。”男孩面无人色，眼神里带着莫大的恐惧，连滚带爬的尖叫跑开。
双头男木愣将视线移向童漓，愣声问道:“你帮他解开幻术了？”
童漓点了点头，正好这也给她一个切入点。
“这些孩子并不喜欢你，你不过是蒙蔽他们的双眼，使得它们喜欢你，一旦你露出真面目，他们便会将你视为丑陋的...怪物。”
童漓的话让他身心震了震，两只大脑袋垂的更低，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他也知道自己的长相丑陋，会吓着孩子，可他也不想这样，他没得选择。
他也不想让人带着惊恐厌恶的目光看着他，他不想。
双头男捂着自己的两个脑袋，肩膀小幅度的耸动，似乎在哭泣，身上渐渐弥漫起厌世的气息。
童漓看得出这个双头男心底并不坏：“外面那些坟包，是你给上一批人堆的吗？”
“你也是蒙蔽他们的双眼，将他们困在这里过完潦草的一生？”
“那样有意思吗？”
童漓想起河滩那一幕，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想：“你是不是抓他们过来跟你玩？”
双头怪肩膀一僵。
“呵，果然，妖就是妖，为一己之私，将他人困制在这里陪你过完没有意义的一生。”
“人类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不像你拥有数千数万年，他们连外面的世界都没有享受，就葬送在你手里。”
童漓的话触动了双头怪阴暗的内心，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才不是，他们在我这里很开心，你看到没有？外面花团锦簇，五谷丰稔，每天欢声笑语，我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过完一生，我已经在努力延长他们的寿命，他们是幸福才对。”
童漓大声驳斥他：“是你开心，是你蒙蔽他们的双眼，屏蔽他们的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你让他们当你的傀儡，活在你的控制之下。”
“妖都自私自利，从始至终你也只会为自己着想。”
双头男很久没听到妖这个词汇，一听到这个词，让他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发生了那些不好的事情。
他捂住脑袋，拼命摇晃，试图驱赶耳边的声音。
“我不是妖，我不是妖，外面有什么好的，外面都是坏人，都是一些用心险恶的坏人。”
“他们在我这里多安全，不用面对外面的尔虞我诈，每天吃了睡，睡醒了玩。”
“我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人。”
童漓轻嗤一声，变得更加强势：“那只不过是你为了控制他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给自己编造的借口罢了。”
“你问过他们愿意吗？”
“你看到刚才那个小男孩真实反应了吗？他怕你，他说你是怪物。”
“这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与他们终究是不同。”
“就算你跟他们祖上有契约，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可以了。”
“放手吧，把孩子放回去了。”
“这些孩子不属于你。”
‘不属于你’这四个字牢牢的钉在双头男脑海里，他眼眶微润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时门外出现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那门槛太高，她跨不进来，只能趴在檐坎上，大眼巴巴的望着双头男：“阿大，我想妈妈了。”
这一声想妈妈，更是击溃了他心里一直坚守的那道防线。
他开始思考自己自私吗？
明明是那些人拿孩子作为交换，他哪里有错了，他对他们那么好，他只要求他们能留在这里陪自己而已。
他太孤单，太寂寞，他的一生太漫长，他不想一个人。
良久后，双头男才道“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说完便他起身，佝偻着背脊走进最里面的房间。
童漓站在原地，紧盯着前面那道门，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劝说有没有用，如果他还是一意孤行，必定又不了一场恶战。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小女孩，小女孩急促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衣角，对于童漓她是想看又不敢看。
童漓向外走出去，小女孩身体瞬间绷紧，特别是童漓经过她旁边时候，身上的小绒毛害怕的炸起。
直到童漓离开了，她才敢偷偷回头看一眼。
生怕她会突然回来把自己叼走。
小女孩疑惑的看了一眼里屋的房门，刚才浩浩哥说阿大是怪物，可她看阿大好好的呀！
倒是那个姐姐，好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