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要算一卦吗?”
祝平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天翻地覆,待在原地不敢乱动,这句话倒是惊动了后边的宁庭。宁庭睁开眼睛,看着路对面的道人。眸中射出一道神光,以路人根本看不清的速度穿到道人的眼中。而道人眨了眨眼,丝毫不惧。
“能给我算一卦吗?”宁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站起身子,笑吟吟地看向那个道人。
“当然,相逢是缘。”那道人在风中站着,道袍随风飘荡,紧紧裹着他单薄的身子。
“可否进店一叙?”
“我有原则,”道人摇了摇头,“离你们太近会沾染因果。”
“我看你是怕了。”宁庭冷笑道。
“怕与不怕,并不重要。你们遇见我,我给你们起卦,这是缘。我只是为了了结尘缘而来。”
宁庭摇了摇头,又放松地躺倒在椅子上。
“怂货。”
那道人见状也并不多说什么,转身挥袖而去,口中高喊道:“青枫逆岁夜露浓,半仙立命群山送。”
听到这话,原本平静的酒馆顿时热闹起来:黄野睁开了眼睛,宁庭坐直了身子,连祝平辞都惊得站了起来。
“他,怎么知道青枫神树的?”黄野的目光死死盯着道人的背影,语气里有些难以置信,“他能认出来?”
“不,他是读出来的。”宁庭思忖了一会说道,“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连狗哥都能跟宁老板的都知道,那知道我的也不足为奇了。”祝平辞这么想着,心里恢复了平静。换句话说,他的心在经历了一天的打击与惊吓以后,其实已经麻木了。
“命仙,顾尘锡。”
而顾尘锡从四季酒馆离开后,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实际上,在他喊完那一句话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五感正在被逐渐剥夺,眼前的街道、行人,都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怎么回事,这次的反噬,怎么,这么……”顾尘锡喃喃道,“是因为那座酒馆……不,是因为里边的人。”他的嗅觉也开始消失,街头巷尾清新的牵牛花开的味道,有些浑浊的尘土气息,卤肉铺子里复合的香料气味,都前赴后继地钻进他的鼻子里,然后一点点消失。
他的思考开始变得迟钝,脑海里开始闪过酒馆里每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在门口的仙人,不,不是他,他只是个半仙。那个窥视的目光吗,不,他的压迫感还不足以……”顾尘锡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他用自己的手指感受着周围墙壁的青砖有光滑到粗糙破碎,他猜测自己已经到了人少的小巷,这才坐下。
“那么,只有那个老板了……”顾尘锡瘫在地上,用手拂过自己的额头,蓦然间,他的额头睁开了第三只眼,“是吗,风祭。”
那只眼睛缓缓睁大,之后又无情地闭上。
“是吗,你也受伤了啊。”顾尘锡咳嗽了几声,心中再次闪过,风祭的目光穿越那老板一生时浮现的刹那光景。
“他究竟是谁……”鲜血不住地从他嘴边流出,他伸出手,想擦掉嘴边的鲜血,却找不到自己的脸在哪。
“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一阵风吹过,顾尘锡的身影与风一起消失,空旷的街道里只留下一地血迹。
……
“命仙,是谁啊。”祝平辞用手撑着下巴问道。
“顾尘锡啊,在修仙界相当有名的人物。不过说起来倒是一件挺好笑的事情。”
“咋了,有啥好笑的。”
“他虽然被千万修仙者誉为命仙,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的过去与未来。可他根本不是人,”宁庭悠然地玩着躺椅,“他是妖。”
“这总不可能没人看出来吧。”
“肯定啊,我不就看出来了吗?”宁庭吹嘘道,“这是因为他是妖,但并不完全是妖。他本是仙人,他能有这本领全靠一种名为风祭的妖兽。”
“没听说过。”
“风祭,即使是在北境里,也是极为罕见的妖兽。他们被称为血脉最纯正的妖兽,同时每一位风祭往往也担任了妖兽群里,先知的角色。”
“那他不也有一只吗?”
“那是他的故事了,我就不知道了。”
“话说回来,小小的一个中州,居然能有他这种大人物,我怎么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我知道你很想预言,但你先闭嘴。”宁庭没好气地说,“顾尘锡本身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游历清界是我能猜到的。不过,风祭这种东西是很高傲的,这也就代表着,很多时候顾尘锡都是被风祭操控的,尤其是在风祭发动自己的能力的时候。”
“就像刚才?”
“是啊。风祭的能力说白了就是把自己投进时间长河里,之后根据你的现实,定位你在时间长河里的坐标,之后找到你,看见你的一生。但他有个很致命的弱点。”
“只有现实里见到才能发动能力?”
“不,是嘴贱。他看到的东西他一定会说出来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他看到了他自己能力所无法承受的事情,他就会被反噬。”
“所以他死了?”
“这要看掌管时光法则的那位守护者是什么态度了。”
“可是,如果先前那个算命先生是顾尘锡,这还是没办法解释之前,王家二公子被人取走一魄啊?”
宁庭没有解释,只是轻声说道:“这就要靠你自己想了。”
远处好像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轻月府开始热闹起来了,祝平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精神满满地开始拉人了。
“四季酒馆……”祝平辞刚喊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他们现在是一个隐姓埋名的普通酒馆,便不能用那标志性的拉人口号了。
“四离酒馆开门咯,欢迎各路英雄豪杰上门品酒——”
此刻,顾尘锡消失半个时辰以后,他最后出现的小巷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只听“砰”的一声,一只大耗子从墙角里钻出来,快速爬到那摊血迹之前,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大王,这确实是风祭的气味。”
“他在哪?”空气里传来严肃低沉的声音。
“属下,不知道……”
“给我找,找不到他,我们的计划没法开始。”
“遵命!”
大老鼠钻进附近的墙缝里消失不见,小巷恢复了安静,但这一切,都被青砖缝里爬过的小蚂蚁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