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三夫人买通了院中一位与自己身形相似的妇人,赏赐了她大量的金银,并要求她在深夜子时来自己房里。吩咐妥当后,蕙心就开始了梳妆打扮,经过那一夜,此刻的蕙心愈发的明艳动人了,她给自己化了一个颇为好看的妆容,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哼着小曲儿,脚步轻盈,离开了自己的小院。裙摆在微风中展开,轻轻摆动着,就像她此刻的心,带着几分跳跃,带着几分期许。蕙心破天荒的来到了将军的书房里,静静地等待着。
不过一会儿,正如她所料,下了朝的成威第一件事就来到了书房。此时,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落在了蕙心的身上。她立在那里,手中不知翻动着什么书籍,时不时得微笑着。踏入书房的成威,看到了如此情形,一时也晃了神。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真真是像极了她,是她回来了吗?是自己的蕙宜回来了?
见成威归来,蕙心赶紧上前行礼:“蕙心给将军请安,将军一路奔波可是乏了?让妾身给您揉揉肩吧。”面前的人声音一出,瞬间就将成威拉回了现实,他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丝的失落。蕙心却仿佛没看见似的,笑盈盈地牵起了成威的手,将他安排在椅子上,成威也默许了她的行为。自从那日,他偶遇了街上被混混欺负的蕙心,他那颗死寂多年的心仿佛也活了过来。她竟然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如此相像,他当即出手将她救了回来。给了她三夫人的名分,将她纳入府中。入府后,他日日流连在她的房内,全然不顾他人的议论。他就是想看着她笑,因此对她百般照拂,想着把所有的亏欠都弥补在她身上,以求稍稍减去一些他心中的遗憾。
只是每每想亲近时,他看到那双与心爱之人相似的眼眸时,就停了下来。她像她,但不是她,他的蕙宜眼中流露着的永远都是灵动狡黠,全然不似身边人的娇憨。时隔多年,他永远无法忘记,在即将离世前蕙宜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那温暖的双手从他的脸庞滑落,逐渐冰冷......刻骨铭心之痛常常让他在午夜梦回之时辗转反侧。后来,他渐渐地发现,长相再如何相似,名字再如何相像,她终究不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慢慢,成威就很少再去蕙心的院里了。佳人已逝,余恨悠悠......还未及不惑之年的他却有了许多的白发,但少年时俊朗的模样还依稀可辨。
“将军,今日是我的生辰,只是您知道,府里的人素来不与我亲近。我并无可以同贺之人,我早早吩咐小厨房准备好酒菜,都是您爱吃的,不知您是否赏光?”蕙心的话里充满了期待。
成威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愣愣地看了许久。当年他与蕙宜认识之时,她也不过才十六七岁,正是天真浪漫的年龄。即便是那个国家正值战乱,蕙宜也是打扮如常,她是那样注重颜面。那时,他也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军官,但心地善良的他在对待敌国百姓时却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对蕙宜一见钟情的他,在异国他乡开始了一段奇缘,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遥远的他乡还有着一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惺惺相惜的两人就那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天气回暖,大草原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繁花烂漫间,他取来做成了花环,戴在了蕙宜头上。他们在草原上奔跑追逐着,一个趔趄摔作了一团。霎时间,少女独有的芬芳传入了成威的世界。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落在了心上人身上,身下人也热情地回应着。辽阔的天幕上,云一朵挨着一朵,相互依偎着。在这草原的见证下,两人完成了爱的誓言。
往事暗沉不可追,从回忆里出来的成威冲着蕙心摆了摆手,示意着她赶紧离开。这让蕙心迷惑起来,难道她的魅力不够吗?明明今日已经打扮得很好看了……
暮霭落尽,黑色升满。蕙心那颗等待的心,犹如那夜一般焦灼。就在她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成威推门而入,一股浓浓的酒味儿扑面而来。
“蕙宜,我来了……蕙宜……”
没想到将军竟对姐姐如此念念不忘。她将准备好的酒杯递了过去:“是的,我是蕙宜,我来了。我来找你了。”说罢她伸出纤纤玉手,将酒杯轻轻抬起,温热的酒很快入喉。蕙心赶紧招呼来了妇人,让她躲在床边上。借着柔和的烛光,成威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蕙宜回来了。他望着眼前人儿,兴奋得像个孩子,很快酒壶就见了底。
眼看时机成熟,蕙心将桌前的人扶起,吹灭了蜡烛,只留下满屋朦胧的月光。她示意着妇人上前,自己则悄悄地溜了出去。
“成了?”“成了。”岚清与蕙心接应着。“没被人发现吧?”“这时下人们都睡下了,不会有人知道。”
一夜缱绻缠绵,成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的人儿果然回来了。天刚蒙蒙亮,妇人就赶紧离开了。蕙心来到房内,将准备好的白帕置于身下,自己穿着单薄的小衣躺在了成威身边。
成威醒来之时,见到了枕边人依然在熟睡,只是她身下的那抹殷红刺痛了他的心。他懊恼自责着,他只是想把她带回府上,只是想看她如花的笑颜……蕙心也醒了过来,她一脸矫美得问道:“将军,昨夜歇得可好?”
月色迷离,昨夜的梦又浮现,他一言不发,只是将锦被盖住了蕙心的香肩,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走在路上的成威失魂落魄,全然不顾下人看到他时的目光。
眼见成威离开,蕙心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将被褥、帕子一并丢出,安排岚清赶紧烧毁掉。熊熊烈火燃烧着,靠近的蕙心,也觉得暖暖的,日子终归有了盼望。她静静期待着……
自从那日看到了纸条,肖梦的精神也逐渐好了起来。也许,自己能够改变命运呢?眼下,她该要好好修炼自己才对。她将自己圈在了院子里,日日苦练惊鸿舞。在现代时,五岁的她就走进了舞蹈的课堂。所以练起惊鸿舞,她也颇有心得,又在其中增加了许多自己设计的动作。希望这一次的惊鸿,能在自己心爱之人眼前盛开。失去了织星的婉宜,仿佛被抽了魂一般,她每天只得来竹里馆,在肖梦这儿找寻一丝丝温暖。看着每天努力练舞的肖梦,她也觉得自己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只是未知的命运之轮还会在她们的日子里留下哪些痕迹呢?谁也猜不出来……
日子并未因等待而走得快些,它一天一天按部就班的面向每一个人。
天气愈发炎热,府中的人都变得愈发懒怠,少有人出门。一碗又一碗的冰镇梅子汤送进了蕙心的房中,“小姐,你可不能再喝了,您这都喝了三碗了,小心撑坏了肚皮。”“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我看着这些端上来的饭菜,只觉得油腻,没得让人想吐。”
“这厨房送来的饭菜都是按照您的口味来做的,怎得之前没见您反胃,今儿却让您恼了。”
岚清的话将蕙心点醒了,她仔细地在心里算着日子,她的月信已迟来两月有余。因自己月事素来不调,又加上天气炎热的缘故,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岚清,你快些去请三小姐过来。”蕙心愉快地吩咐道。难道自己的心愿成真了?她在心里欢呼雀跃着,巴巴地盼着三小姐的到来。
“小姐,我家主子请您过去一趟。”“可有什么别的吩咐?”正在教婉宜练舞的肖梦问道。“没别的了,只是叫您过去呢。眼下我们主子正等着呢!”
“三夫人是极好的,脾气也随和,你且同我一起去吧!”肖梦知道蕙心对婉宜的关注,因此她想让二人的关系更亲近些,就带着婉宜共同来到了三夫人的院里。
看到肖梦身后的婉宜,蕙心眼里满是欣喜。“你也来啦?”
“三夫人,婉宜今日贸然过来,还望您莫要怪罪才好。”
“哪会?素日里我院子里清净,你们肯多来走动,我也觉得热闹欢快些。”不知为何,看到蕙心的婉宜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又听了她这般说辞,婉宜更是放心了许多。
“你这个清净之人今日叫我前来有何要事?”“我有个惊喜还未确定,想得唯有叫你过来,帮帮我。我们也好一同乐一乐。”说着,蕙心便伸出了自己的手。肖梦立马会意,她连忙为蕙心搭起了脉。
肖梦的手指下,脉搏强有力地跳动着,她不动声色,静静得感受着。她认真的模样,紧紧牵挂起在场之人的心。
“蕙心……”肖梦顿了一下,“恭喜你,你要做母亲了!”“果真吗?”“千真万确,眼下,你已经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还有七个多月,这个小孩儿就要出生了。”肖梦开心的笑着,用手指了指她的肚子。“那这么说来,我们很快就要当姐姐啦。”站在一旁的婉宜兴奋的说道。
蕙心的手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晶莹的泪水滚滚而落。“怎得当了母亲的人还这般娇气,哭起来可就不好看了。”肖梦小心地拂去了蕙心的眼泪。“正是说呢,夫人笑起来甚是好看,婉宜也喜欢。想必您肚子里的孩子也只喜欢您笑,舍不得您哭呢!”
看着为自己拂泪的肖梦,又望了望面前的婉宜,蕙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时,肖梦又唤来了岚清,仔细得叮嘱着她,让她好生照顾着蕙心,有任何情况都要来禀告自己。岚清得知了自家小姐有喜的消息,欢喜得差点昏了头。她将肖梦的叮嘱一一记下,生怕照顾不好自家主子。
很快,三夫人有喜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王府。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将门都快要踏破了。迎来送往,到了晚上的时候,蕙心的脸都要笑僵了。
“平日里,咱们院中甚少有人过来。怎得偏偏今日都像约好了似的都来祝您有孕之喜。”
“今日你可曾见到大夫人的身影?”
“正要说她呢,奴婢也奇了怪了,按理说您怀孕是主大喜的,怎得一家主母不来问候,倒来了一群八杆子打都打不着的人。”
“这正是她的问候。此刻便也显出她当家主母的权势了。没有她的授意,素日不和咱们往来的人怎会偏偏今日笑脸上门?”
“小姐,此次有孕,咱们定要多加小心。大夫人那边,咱们还是远离为好。”
“我心里有数,眼下什么权位都与我无关,我只盼我腹中之子平安降生就好。”
“都说男子随母,您这么标致的样子,可得生出个小公子才好。不然真是可惜了。”
蕙心望了望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笑着说道:“小子闹腾,只盼是个姑娘才好。锦心绣口,别样贴心。也好慰藉我困于王府之苦。”夜色已深,岚清伺候自家主子梳洗,眼见她睡下了自己才在一旁打起盹来。
“死了一个狐狸精,又来了一个狐媚子……竟然在我眼皮底下怀了孕……”大夫人紧紧得抓住椅子的扶手,嫉妒蒙蔽了她的双眼。
自从婉宜的生母去世,将军对她就愈发冷淡,数月都不曾来她房里一趟。直到柔则渐渐长大,将军的态度才有所松动。就在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重获将军之宠时,竟又冒出了一个程咬金。
“母亲,眼下您预备着怎么办?”一旁的柔则开口道。大夫人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怨恨,她冷冷地笑了起来。
“若由她生下孩子,这王府岂不是成了她的天下了……”此时大夫人的脸扭曲起来。在柔则眼里,母亲一向是温文尔雅惯了的,但她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面庞可怖,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吓得她瑟瑟发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