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利贞睡得最安稳最踏实最香的一觉,梦里全是粉色泡泡和无尽的花香!她似是飘在天空中的云彩,轻盈而自在,欢快而舒畅。
给世人看的东西,比如嫁衣、名分、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都还没有,但她自己能感受得到的美好,已溢满心间。她想她感觉幸福就行,世界的条条框框,框住别人也就算了,总不能她也往框里跳!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她身边哪还有元亨人影,若非手中握着小香炉,她都要以为那只是个梦了。
看着捧在掌心的小香炉,利贞笑的一脸痴醉,自言自语着。“咋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呢!都还好多话没问呢。”
“表嫂,我表哥还行吧,长的不错,小香炉也不错。”李涵不知何时溜进了屋来,见到利贞这番模样,又联想到天亮时表哥那笑容满面的样子,她脑中不浮现小电影都不行。
“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的!”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利贞一跳,面红耳赤的忙将香炉收起。
“哎呀呀,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表哥这进度,我得学学,表哥这法子, 我也得学学了。”李涵忽然正儿八经地嘀咕着, 说完,又想起什么来,催促着利贞快起,“哎呀,我是来喊你去看戏的。快点,快点穿衣,有好戏在上演?”
“何出此言?”
“有妇人带着儿子寻上门来了,说是驸马的儿子,这不,公主都有儿子了,她能不开始唱戏了?”
还以为今日,永乐公主必会寻利贞和舅父的茬子呢,没想到她前院起火了!不过,这样好看的戏份,“那自然是要去的。”
两人连跑带跳的往勤政园来,才靠近,便看见青石砖地面上,跪着一大一小母子俩。
啧啧,这就开始跪上了?
利贞走过去,打量了下那女子,长得清秀甜美,穿着素净,包着头巾带着白花,一幅寡妇打扮,跪在那却腰板挺直,半分气势不输。面上除了汗珠,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却也没有怨恨,不显委屈。倒还算有几分豪气。
她身旁的小男孩,听说是五岁了,但个子高,身体壮,脸庞宽,头顶织着小辫子。就这外形,还真跟驸马有些像。他也并无惧意,跪在那就跟站在那一般,小菜一碟,眼睛不停地转悠着打量院中情形。当看到利贞站在他面前时,咧嘴冲她微笑,露出口中几个大白牙来。
利贞朝勤政院的台阶上走去。有侍女见到她,已入内禀告过永乐公主,不多时,便引她进去,“两位姑娘,请。”
“公主殿下,听说驸马的儿子找回来了,我还不信呢,这一眼瞧着,该是不假了。”人还没进屋,李涵这大嘴巴已大声说着,那兴奋之情是藏都藏不住。
利贞瞟眼对她一番赞赏,若非利贞暂时不能跟公主正面起冲突,这话她也会说出口来。
“李姑娘慎言,这可不是驸马的儿子,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种,竟敢上门来打秋风!”大宫女怀秋忙忙回道。
“这么快就查清楚了!那公主太仁慈了,这样的人怎么只跪跪就算了,就该凌迟处死。”
李涵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与利贞进了内殿。
永乐公主看着走进来的两人,轻笑,想看她笑话之人,还没出生呢!
殿内主座上是永乐公主,她旁边空着一个位置,想来是给驸马留着的。下手已坐了八位姨娘,利贞和李涵被安排在最末,两人正欲给公主请安,听得外头脚步匆匆而来,却是不等通传就闯了进来的驸马!
“乐公主,外头那个真是我儿子?我的?儿子?”驸马窜进来,不等坐下便急急问着,面上是掩藏不住的兴奋和喜悦,仿佛那已经就是他的儿子了。
“是不是你的儿子,你自己不知道?”永乐公主嗤笑一声,偏头看一眼好不容易挤进座椅的驸马,只觉得自己当年真是眼瞎,这大肥膘是谁家走失的猪啊!
驸马倒也不是胖,只是肚子上比较多肉罢了!公主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口气,他都已经听习惯了,今日心情好,竟听着不反感,笑着回答,“依我看,这就是我儿子,跟我小时候长得多像呀!”说着,冲外头嚷嚷着,“还不快把我儿子和我夫人领进来!”
这还不知道是不是呢,他就已断定是他的儿子和夫人了?将永乐公主置于何地!利贞和李涵相视一眼,各自挑眉瞪眼、张圆了嘴唇,公主和驸马暗中该是不怎么对付呀!
禁卫首领赫塞堂是驸马的人,此刻就等在外头,听到驸马的声音,自然领命前去,哪管公主殿下是不是不开心!
不多时,跪在外头的母子俩进了屋来。
驸马这才将妇人看清楚,世间绝色呀,特别是那个儿子,天下仅有的聪明可爱!不禁心花怒放起来,他也是有儿子的人了,忙命着怀秋,“赐坐赐坐呀!眼睛瞎了!”
怀秋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家公主殿下。
永乐公主慢悠悠地开口了,道,“不急,既然驸马来了,这位夫人,你就说说看,这孩子是不是驸马给你的种!”
妇人忙拉着小孩跪下,荣辱不惊地开口便道,“是的,殿下。”
“驸马可还记得她?可记得是何时何地认识她的,又是在哪里苟且?”永乐公主又问,这番话,她已问过那女子,倒要看看他们是否对的上!
苟且?何其难听,但要驸马回答,他又一时噎住,左右打量那妇人,他是完全没有印象,他这些年来,三五日换个女子,被他记住的不多,这不能说明那小孩就不是他的儿子!
永乐公主轻蔑一笑,嘚瑟地望着那妇人,她有十分把握确定驸马不记得,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审问,甚至连李涵和利贞都没有拒之门外。
跪着的妇人显然很是受伤,一双泪眼忧郁地望向驸马,终于听到了她黄莺似的声音,婉转动听地唤一声,“爷,不记得奴家了!?”
驸马一听,心头颤了两颤,能生儿子的女人多美呀,简直每个器官都长在他心尖尖上,五官多周正呀,清丽可人的,他感觉自己不记得她是多么大的一种罪过!他都想开口谎称记得了!
但见那妇人将发上头巾取下,一头乌发落下,耳朵两旁都编着彩色小辫,道,“奴家是南诏人,随夫君来张掖做生意,夫君水土不服而死,奴家便用家乡习俗,编了这彩色小辫……”
“此女装束与众不同,那彩辫倒与我相配!你是代雅?”驸马忽然惊坐而起,记起有这么一回事了,“我们恩爱一月有余,可你之后不肯入府来,便断了联系,没想到,你给我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真是苦了你了!”
驸马说着说着,都被感动得掉泪了!站起身来,急急走到妇人面前,亲自将母子俩扶起,更是抱着那小孩一阵猛亲!小孩“咯咯咯”地笑得好不开心!
永乐公主眯起眼睛,眼中阴鸷的余光全撒在他们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