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压根无法想象,一个九岁的女童,是如何凭着强大的意志力,靠着乞讨,一路从江北走向江南。
整整三个月,没有车,没有马,我用双脚,硬是走到了平阳县。
一路上,我听了太多关于盟主府灭门的事迹。
有人说,是魔教所为。
他们向来无恶不作,杀人放火是他们的老本行,哪天不作怪,那才有鬼呢!
有人说,是我爹的仇家所为。
武林盟主之位,可不是这么好坐的,日常要处理很多江湖上的事。
其中就包括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流寇,或是协调哪个帮派与另一个帮派的纷争。
一旦处理岔了,就有可能招惹上一批仇人。
他们或许道貌岸然,表面君子,背地小人,世人最怕的也就是这种人。
还有人说是我爹身边的亲信叛变了。
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指不定就有谁眼红这武林盟主之位了。
但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去理会,因为我现在只相信自己查到的。
可惜我现在的年龄实在太小,就连自保都勉勉强强,所以在刚踏入老家的那刻,我并没有急着去找二爷爷。
反而先和这城中的乞丐小伙伴们先打好了关系,又有意无意地去探听我二爷爷的消息。
结果我却得知,二爷爷就在不久前病逝了,如今掌家之人乃是其次子肖无恒。
论辈分,我应当叫他二叔,可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我,我也从未见过他。
不管怎样,今天我必须走上一遭。
「平阳县肖府」
“这位大哥,劳烦帮我通传贵府老爷一声,就说有江北来的……”
我本想客客气气地同家丁说话,不料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家丁直接打断,并且还一个劲地将我往外驱赶。
“走走走,滚远点,哪儿来的叫花子,真是晦气,啊——呸!”
眼看他的口水就要吐到我的身上,我立马闪开身来,不愿多说什么。
我默默地走远了些,席地而坐,随手就掏出了连日来吃饭的家伙,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肖府大门。
不让我进去,还不兴让我等人出来吗?
我这般想着,将那个破碗,直接大大咧咧地摆在地上,也不吆喝几声,就是等。
毕竟乞讨是个幌子,我的目的还是见到那位名义上的肖二叔。
关于女眷,什么夫人小姐的,我是半分想法都没有,看家丁的做派,她们肯定会嫌弃我,说不定还会让人打上一顿,得不偿失。
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等肖二叔出来吧,或许他看到爹爹留下的玉佩,就会知道些什么。
但是,我还是太天真了。
当我等到通身贵气的二叔,想要冲到他的面前时,不出意外地被两个护卫拦住了。
没办法,我只好扯着嗓子,朝着江二叔大声喊道:“肖二叔,我是江北来的江娇,我有事找您!”
闻言,即将登上马车的肖无恒顿住了脚。
他看向我,眼神锐利,闪过一道暗芒。
“你说你是江北来的,我怎不知自己还有这样一门亲戚?”
我立马解释道:“肖二叔,您父亲先前跟我祖父是拜把子兄弟,按辈分来说,我应当叫他声二爷爷,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会病逝了……”
肉眼可见,我的情绪当场低落了下来。
肖无恒见状,沉默了会儿,依旧十分警惕。
“你可有什么信物来证实你的身份?”
我悄悄地上前一步,那两个护卫立即一个拿剑指向我,一个则护在肖无恒的身前。
显然,他们不是等闲之辈。
“自然是有的,但是我爹交代了,只能给您一个人看!”
我抬头望向肖无恒,眼神坚定,周身散发着普通乞丐没有的气势。
他仿佛相信了,摆摆手,便让护卫们退下了。
然后将我一路带到肖府的书房内。
肖无恒对我直截了当道。
“可以把东西拿出来了。”
我稍稍犹豫了下,还是将怀中的玉佩拿了出来。
现在,它是我唯一的仪仗。
“我爹说二爷爷看到这块玉佩后,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二爷爷不在了,或许您知道它的用意。”
只见肖无恒看到玉佩的时候,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无法言表的惊喜。
紧接着他就迅速地夺走了我手中的玉佩,仔细端详。
果然是它!
果然是它!!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着肖无恒的状态,我忽然觉得自己进入了狼窝,而那个危险源头就是他。
可我不能退,还得陪着笑,贴上厚脸皮去向他讨要回玉佩。
“那个,肖老爷,您看也看了,估计心底已经清楚了,能不能先把玉佩还给我?”
谁知肖无恒立马变了副嘴脸,一脸慈笑,假装是与我十分亲近的长辈。
“贤侄女,你放心,我知道江兄的意思了,此物贵重,二叔就先替你收着。”
他一边说,一边当着我的面,将玉佩收到他的袖中。
“二叔,可是……”那是我爹留下的遗物。
还没等我说完,肖无恒猛然出声。
“什么?贤侄女,你说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还赶了五天的路!”
我瞬间懵了。
而后我就看到肖无恒一把拉开了书房的门,朝着外头喊来两个丫鬟。
“肖红,肖绿,快快带我贤侄女下去好好安顿,就让她住在宛柳园的东厢房!”
肖无恒大手一挥,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就这样被两个丫鬟架出了书房。
紧接着书房“砰”地一下,已然被关得严严实实,仿佛里边藏着什么秘密般。
我听到声响,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回去找二叔,却被两位丫鬟强硬地挟制住。
“表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些,等待会儿到了地方,也能少受点儿苦。”
肖绿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语气里明显有些嘲讽的意味。
受苦?
我忽然产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并且下意识地用力摆脱开她们对我的束缚。
奈何我还是个孩子,力气太小,反倒被她们一掌劈晕了。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烛火摇曳,我的身上显然是身换新衣裳,就连脸蛋都是干爽的,肯定被人细细擦拭过。
但这令我顿感一阵后怕,因为没了草木灰的遮掩,我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与我阿爹(前任武林盟主)的容貌少说也有六分像。
若是因此招来阿爹的对头,我定是没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招来的是有心人,想要利用我的身份大做文章,那就更加危险了。
想到这,我立马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在房间内四处走动。
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房间,试图趁机逃跑,却发现窗户被封,门也被锁,而它除了宽敞以外,别无优点。
甚至里边有多少件家具,都能够细数出来。
就在这时,我看到门外出现两道影子。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打开了门。
我躺在床上装睡。
“霍大人,您看这个孩子要怎么处理?”
肖无恒毕恭毕敬地询问一个男子。
“本官那里正好缺少一个试药人,就她吧。”
霍大人云淡风轻地回应道。
“是,小人待会儿就让人将她打包,送到您的府上。”
肖无恒陪笑,顿了顿。
接着他有意地提醒道:“只是她的身份特殊,小人怕留下来,会有后患,您该小心些。”
霍大人仿佛并不在意。
“不碍事,左右不过是个掀不起风浪的小丫头,试几副药,估计就没命了。”
听到这话,装睡的我忍不住微微颤抖,心中对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生起一股恨意。
之后我又继续听到他们谈话。
“我手下说,你已经拿到了号令江家那支杂军的信物?”
霍大人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开始和肖无恒聊起正事。
我的脑海里却只抓住了‘江家’二字,直觉告诉我,它与我爹留下的玉佩有关。
“是是是,就算大人不提,小人也打算将它献给您。”
肖无恒慌张得额头冒了点冷汗,一边从袖中拿出玉佩,上交给霍大人。
他是知道自己身边被人安插了探子,但没想到那人传递消息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眼下为了自保,只能忍痛将它舍弃。
霍大人毫不客气地将它收入囊中,又假意给了肖无恒一点甜头。
“你想要江东那条航线,虽是手伸长了些,但也不难办,这两日就在家中静静等着,会有人将好消息送上府来。”
肖无恒闻言,眼睛一亮,忙不更迭地向霍大人弯身道谢:“有劳霍大人了,往后只要您有需要,小人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免了。”
霍大人拂一拂手,示意他起身。
然后一双凌厉的宛如老鹰般的眼睛盯到了床上:“既然已经醒了,就起来吧,直接随我回府。”
我知道他在跟我说话。
肖无恒见状立马上前掀了我的被子。
我睁开眼,愤怒地看着这位道貌岸然的人。
谁知他当场甩了一巴掌过来。
“小兔崽子,竟然偷听我们讲话!”
我的脸瞬间开始红肿起来,对着他的眼神充满恨意,下一秒就咬上了他的手臂。
死死地咬住,势必要尝到肖无恒的血肉。
可惜,我终究还是力气太小了。
居然被他当场摔了出去。
“嘣——”
我的身体与墙壁之间的猛然撞击,让我感觉骨头断了,痛得我当场就失去了力气。
我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会处理了我。
“别太过了。”
这时,霍大人出声,抬脚就离开了这里。
肖无恒似乎意识到我现在已经成了霍大人的所有物,打狗也要看主人,便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跟着出去了。
没过多久,我就被一个穿着黑衣的侍卫拎着走出了肖府,丢到一辆破旧的马车上。
此时,伤势痛得我直咬牙,很快就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