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砖搬了一天，身体劳累到了极致。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张天地半点睡意也无。
视频要不到钱，就半点作用都没有。
他心底有些惆怅的恼意，说不清道不明。
是被跟自己一样的人瞧不起的羞耻感吗？
张天地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他实在是恨，要不是桑葵，他怎么会错手杀人，还被判了这么多年。
桑葵现在可真像是个上等人啊。
精致、美丽、气质非凡。
张天地对于女人的记忆是苍白的，除了多年前落后小镇上穿着打扮艳俗无比的小太妹，就是跟她们没什么差别的妓女。
桑葵是与众不同的，张天地在很久以前就知道。
不过正是因为这份不同，桑葵才备受欺负。
她跟镇上大多想混个几年就打工结婚的女同学不一样，她总是拗着一股劲儿，拼命地往上爬。
那个时候的她黑瘦弱小，长相平凡，甚至有些丑陋，像是一块嶙峋的岩石，尖刻冷峭。
女人真是一群奇怪的生物，平时勾心斗角，不过有一个共同敌人的时候，却是出奇地和谐。
这个共同的敌人就是桑葵。
张天地心里隐隐明白，她们不遗余力地欺负桑葵，大抵就是想磨平他的棱角，让她跟她们变得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张天地大脑卡了一瞬，有些不明白。
东想西想，他睡意渐起，翻身睡了。
桑葵提心吊胆了三天，每天都旁敲侧击地问孟绍阳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短信，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孟绍阳捏起桑葵皓白手腕，慢悠悠地把一条做工精致、低调复古的手链戴在她腕子上，故意好奇道：“怎么？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这不是最近骗子多，怕你被骗吗？”桑葵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给孟绍阳听。
手腕上一股凉意袭来，桑葵举起手链细瞧，欣赏完，问了一句，“你怎么突然送我这个？最近没过什么节日啊？”
孟绍阳没好气地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怕我被骗？我倒要看看有谁敢骗到我头上来。”
“一直没送你什么礼物，看这手链好看就买了。”孟绍阳捏住桑葵的手腕，左看右看，夸了一句，“好看。”
“那，这个多少钱啊？”收到礼物，桑葵自然是高兴的，可又觉得不安，她要送他同等价位的东西才能过去心里那关。
“没多少钱，看着好看就买了。”孟绍阳心思缜密敏锐，大概察觉到了桑葵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又不是外人，送你东西就拿着。”
“嗯。”桑葵狐狸眼弯弯，笑得明媚。
时隔两天，桑葵又收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她被拖进厕所，身边围了一群人疯狂辱骂殴打，几个巴掌下去，她的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只看到一半，桑葵就关了视频，一双妩媚的狐狸眼中划过冷锐的光。
“喂，”她拨通了张天地的电话。
“还想看吗？我手机里还多着呢，我暂时没发给你男朋友只是在给你机会，你明白吗？”
“你确定要这么对付我吗？”桑葵的声音很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头杀戮的巨兽即将出笼，张牙舞爪地想咬断他的喉管。
张天地吸了一口烟，咳了两声，哂笑，“桑老师，凡事好商量，我只不过就要点钱而已，犯不着用对付这个词吧？你说这么些视频要真给你那警察男朋友看到了，他会怎么看你呢？”
同情是一回事，会不会继续在一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同情是最不值钱的，除了挫伤自尊没有任何用处。
“好，十万就十万，不过我们事先可说好了，你拿了钱，就把视频给我删干净，永远消失。”桑葵克制了一下情绪，声音有些疲惫。
“行！”一听桑葵肯给钱，张天地眼睛一亮，兴奋地嗓子都在跳舞。
约定好时间地点，桑葵挂断电话，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
起身准备去洗个澡，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桑葵接起，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
“桑小姐，你在吗？我想跟你谈谈。”那头的苏晴情绪似乎很低落，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马上要破财的桑葵心里烦躁地不行，果断拒绝她，“不好意思我没空。”
那头伪装礼貌的苏晴瞬间炸了，“没时间？我看你就是不想见我，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桑葵几乎要被苏晴这不要脸的强盗逻辑逗笑了，“对，没错，我就是不想见你，怎么样吧？”
“你给我等着，你……”
“嘟嘟”两声，桑葵挂断电话，任由那边的苏晴气地抓狂。
“晴晴，没事，反正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一回，你跟绍阳哥多少年的交情了。”咖啡厅里，叶如拍了拍苏晴的手，柔声安抚她。
苏晴郁闷地点了点头，“也是，桑葵一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乡巴佬，拿什么跟我争？”
“是啊是啊，”叶如讪讪笑了笑，附和着苏晴的话，心里却对苏晴的自信有些汗颜，她消失八年不知所踪，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弄个半大孩子，这得多圣父才肯接这个盘呐？
孟绍阳一看就不像是会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
“晴晴，你那孩子……”叶如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苏晴眸中划过一抹厌恶神色，无所谓地撇唇，“安凤那个老女人要养就给她呗，反正我怎么着也不会承认那个野种是我的孩子！”
叶如顿了顿，没再继续问下去。
人贩子的追捕有了重大进展，一条明线里的四人被当场抓获，救了被封在夹板里的五个女人，没有那个官员的女儿。
孟绍阳冷冽的眼神从那两个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身上扫过，“带走！”
坐上车，魏熙的电话打了过来，“喂，老大，我们发现那个领头的踪迹了，他倒会躲，我给了他一枪，还是让他给跑了，妈的！”
“嗯，继续跟着。”吩咐完，孟绍阳漆黑的眼眸一闪，打开定位，看着上头一直移动的红点，最后停在了市郊的工地附近，还是桑葵上次去的地方。
给完钱的桑葵眼睁睁地看着张天地删完所有视频，又反复查了他的网盘好几遍，确定没一点痕迹了才放心。
“行了，手机可以还我了吧？”张天地的眼睛胶在桑葵身上，由上到下地打量她。
桑葵嗯了一声，当着他的面把手机摔得粉碎，面对他恼怒的神情，桑葵轻笑，“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放心。”
张天地舌尖舔了一圈牙齿，“行，摔了就摔了，有桑老师给的十万块，我再去买一个。”
桑葵瞥了一眼他脚下放着的一包行李，“这是打算回去了？”
张天地点头，“对，打算回县城做点小买卖，等稳定了就把我妈接过来，再娶个媳妇儿，这一辈子也算没白过。”
他吐了个烟圈，声音里裹满了自嘲的意味。
桑葵心头一颤，听到他这番话，莫名有些心软。
可是她又清楚地明白，这份心软可能会害死她。
只不过犹豫了几秒，桑葵就狠下了心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