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收工。
张天地拿出手机,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桑葵发过来的。
【请问你是?有什么条件?能见一面吗?】
还挺上道。
张天地在心里评价完,给她回了一条消息。
【准备十万块现金,明天见。】
什么都没有钱来得重要,逗她玩玩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拿到手的才是实在的。
有了这十万块,他可以用这钱先做点小生意,等一年半载地弄出名堂来了,就风风光光地回家,把母亲从村里接到城里来住,再娶个规整的小媳妇儿,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
张天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美好幻想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唇角不自觉地溢出笑意。
盛夏已至,下午时分,远方天际的火烧云美如烁金,整个天边红彤彤一片,光景不胜。
已经是下班时间,桑葵捏着手机,坐在办公桌前,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已经十分钟了。
“桑桑,你还不走?”纪静在办公室门口叫桑葵。
她去了一趟西藏旅行,高原、雪山、寺庙、小镇,经过人间仙境的洗礼,听了几场诵经礼赞,心态已经平和很多,于上周正式销假开始上班。
“哦,走了。”桑葵锁屏起身。
“静静,我,我能找你借点钱吗?”一起吃完饭,二人正要分别,桑葵突然红着脸开口,语气小心翼翼地谨慎过头,显然是酝酿许久。
“借钱?”纪静有些诧异桑葵居然也会借钱。在她眼里,桑葵是个很有规划的人,该花的半点不含糊,不该花的一分不动,大学的时候每次月底桑葵接济她才能活下去。
桑葵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嗯,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纪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我前段时间不旅游吗?花了不少,手上就一万了,转你八千,够不?”
“够,够了,谢谢静静,再见,我送你上车。”桑葵低着头一直不敢看她,伸手给纪静拦了辆车。
桑葵工作不满一年,省吃俭用攒了五万,再加上纪静给的八千,一共五万八,离十万还差一截。
孟绍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洗漱完,他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桑葵的身子立刻缠了过来。
“还没睡?”孟绍阳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睡不着,我,我想找你借点钱。”
桑葵的声音逐渐递减,如果不是孟绍阳耳力好,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嗯,多少。”孟绍阳嗓音慵懒,染上了些睡意。
“五万。”桑葵的声音更低了。
“嗯,好,我明天转你,快睡吧。”孟绍阳爱怜地摸了摸桑葵的脸。
桑葵有些意外孟绍阳居然这么干脆,也不问她干什么。
“你不问我原因吗?”
“没什么好问的,你要用钱尽管跟我说。”
这句话从孟绍阳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平常,普通而有分量,桑葵的心陡然一跳,唇瓣微阖,忍不住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
“我……”桑葵在心里打了好几篇腹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心头积聚的难受与无望让她几乎崩溃,只得紧紧抱住孟绍阳的脖子,唇瓣死死印上他的。
她眼睛大睁着,保持着唇瓣相贴的动作,在寂静的黑夜里凝视着他,只有一盏小夜灯开着,可窥见她亮地惊人的眼眸。
里头没有一丝情欲,尽是爱慕与信仰,像是电影里一帧一帧的定格画面。
她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一定会记得这个含情脉脉的深夜。
孟绍阳动了动唇瓣,伸手搂住桑葵,含住桑葵的吮了吮,吻由浅入深,温柔又深刻,缠绵到了极致。
翌日。
桑葵请了半天假,打了辆出租直奔市郊。
按照约定好的地址,桑葵跟着路线七弯八拐地到了一家苍蝇馆子,馆子门面很小,灰扑扑的,里头只有一男一女在忙活着。
桑葵找了个地方坐下,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环境,安静地等着男人的到来。
店子离工地很近,店里陆陆续续有人来吃饭,桑葵在其中格格不入,不时有人的眼神投到她身上,接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时间临近中午十二点,外头飞扬的尘土在阳光下张牙舞爪,桑葵叫了两碗面,吃到一半,对面来了个人,大大喇喇地坐下来,放了一勺辣子后开始大口吃面。
桑葵放下筷子,目光放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男人长得精壮,理着极短的寸头,黑黢黢又泛红的皮肤上染着黑灰与水泥,眼睛半耷拉着,看不清神情。
打量的功夫,张天地抬起头,桑葵跟他猛然对视一眼,才发现他就是那天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个有着野狼一般眼神的男人。
“桑葵?”张天地咬了咬舌尖,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不认识我了?”
他的语气熟稔,面对桑葵就像是面对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桑葵眯了眯眼,脑海中转过几圈,还是没探寻到眼前人的脸,除了这双眼睛,里头灌满了她熟悉的恶意。
“呵,”张天地讽刺一笑,把最后一口面吃完,“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真忘了?我是张天地啊。”
张天地?
桑葵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接着又立马反应过来,难怪她认不出来,记忆里的张天地又黑又瘦,像只干猴子,跟在一群社会哥社会姐身后当小跟班狐假虎威,也没少欺负桑葵。
在贫穷又绝望的漫长岁月中,桑葵曾经幻想过,她会像小说里身陷囫囵的女主角一样,总有一天,会有一个英俊潇洒,抑或是张扬冷漠的少年拉她出地狱,就是靠着这么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一日复一日地坚持着。
不过最后,美梦破灭地很深刻,痛苦与现实一点一点地洞穿她的希望。
于是她选择自救。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欺人者,人恒鄙之。
辱人者,人恒杀之。
那把要命的匕首,喷涌出来的血液,几年的牢狱之灾,只不过是她微不足道的还击而已。
“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知道对方底细的桑葵没了一开始的不安拘谨,红唇一勾,她轻蔑一笑,翘起二郎腿,一双狐狸眼冷漠地睨着他,“刚从牢里出来呢,就安分一点,敲诈勒索的罪名同样也不轻哦。”
桑葵轻飘飘地给她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