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伯母显然不信,声音又抬高了八个度,“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他是警察就是警察?你说他是神仙就是神仙了?我呸!”
“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有两个护士过来给桑奶奶换药,皱着眉头制止桑伯母的大吵大闹。
“护士,老人家没事吧?”姚若兰拉住想走的护士询问情况。
护士翻看了一眼病房号,低头翻看病历表,“没什么大事,受惊了,注意休息,别受刺激,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谢谢啊。”
“不客气。”
姚若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愤怒也是溢于言表,她狠狠瞪了眼神躲闪的桑父一眼,转身走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又闷又苦,像是囫囵灌了一整罐毒药,现在正在胃里缓缓发作。
一阵诡异的寂静过后,半掩的病房门内传来桑奶奶呜咽呜咽地叫唤。
桑父连同桑伯父一家子乌泱泱地挤了进去,哭爹喊娘地告状。
桑葵立在门外,隐约听见桑奶奶在说什么情谊兄弟、外人靠不住之类的话,说到动情之处,几人哭作一团。
桑葵听得心烦,脚步一转就往外走。
孟绍阳紧随其后。
走到二楼,桑葵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是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东西,孩子被一颠一颠地,难受哭了。
桑葵错开眼,又看见满目沧桑的中年夫妻在走廊上铺着几张薄布,和衣睡下。
佝偻的老人咳嗽不断,半掩的房门里传出压抑的痛泣。
短短几步路,桑葵走马观花地路过了人生的辛酸苦难。
一路从医院里出来,路灯明亮,桑葵无聊地踢着小石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绍阳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直到桑葵浅浅咳嗽了两声,孟绍阳才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伯母那边不要紧吧?”
桑葵摇摇头,手掌滑下,与孟绍阳十指相扣,又紧了紧他的手,献宝似的举到他面前,“说好了,握紧了就别松开。”
“不松,一辈子都不松。”孟绍阳眉眼温柔,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送桑葵到家,孟绍阳看着桑葵先去看了已经睡着的姚若兰一眼,洗完澡,把人塞到被窝里,本想去沙发上凑合一夜,可桑葵却握住了他的手,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挂着洗完澡后热气熏就的绯红,像只妩媚的猫儿在撒娇,“你陪我睡。”
孟绍阳挑了挑眉梢,“这么热情?”
桑葵掐了掐他的手心,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露出一截纤细漂亮的后颈,控诉眼前的男人,“你太坏了。”
“我哪儿坏了?”孟绍阳隔着被子抱住桑葵,吻轻柔地落在她的发顶。
“那你还要不要陪我睡?”桑葵又问了一遍。
孟绍阳轻笑一声,在她粉颊上亲了亲,起身往外走。
桑葵以为孟绍阳不愿意陪自己睡,一时之间羞耻感充盈,口是心非道:“不愿意算了,我又不强求,就是问问而已,跟你开玩笑的,谁要你陪了?我巴不得一个人睡呢!”
孟绍阳转头,看着梗着脖子嘴硬的桑葵,唇角勾了勾,开门出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
“坏蛋!坏蛋!坏蛋!”桑葵狠狠锤了两下抱着的公仔,似乎还没消气,又把公仔的头往下按了按。
桑葵半梦半醒之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下意识地往怀抱里拱了拱,等唇瓣擦过男人滑动的喉结,她茫然睁大眼睛,清醒了不少。
桑葵赌气地捏了捏孟绍阳腰间软肉,“你不是不想陪我睡吗?怎么又来了?”
孟绍阳垂眸,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我不得先洗澡啊,就这么上来你受得了?”
桑葵知道发错脾气了,不过还是嘴硬,“谁让你不说清楚的?总之都是你的错。”
“行行行,我的错。”孟绍阳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靠在孟绍阳怀里,桑葵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强有力的心脏的跳动。
“你知道吗?我妈她以前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说话都不敢大声,可是现在,她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很不明白,婚姻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
桑葵口吻平缓,说不出是替姚若兰不值还是存了什么其他的情绪。
孟绍阳一时默然,他未体验过这些,不知道该怎么接桑葵的话。
“所以我不想结婚,一点都不想,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很好,我怕结婚后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桑葵抬眼看孟绍阳,唇瓣微抿,眼眶通红,委屈地像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兔子。
在眼泪即将掉下来的那一刻,一双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眼睛。
桑葵不明所以,眼睫微眨。
“不会的。”孟绍阳的声音柔和却坚定。
听到他的回答,桑葵心里像是突然烧起了一把没来由的火,直入她的四肢百骸,那团热烈的火在她眼前突然炸开,变成了一片绚烂的花海,她身处其间,有种飘飘欲仙的不真实感。
现在,好好睡一觉吧。”孟绍阳一手抚摸桑葵的发丝,一手盖在她的眼睛上,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桑葵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等她第二天醒来时,孟绍阳已经不在床上了,她眯着眼睛摸过床头手机,看到了压在手机下头孟绍阳写给她的纸条。
一字一句细细扫过,桑葵知道孟绍阳有紧急任务,天刚蒙蒙亮就赶回去了,还说已经帮她找人处理房子的事情。
看完,桑葵把纸条叠好,收进抽屉里,打开房门就闻到了一股肉包子和豆浆的香味。
姚若兰已经恢复成平日里那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正在餐桌前忙碌,看见桑葵出来,冲她喊,“别愣着,快去刷牙洗脸,吃早饭了。”
“知道了,妈。”桑葵跑过去,在姚若兰脸上快速亲了一口,蹦蹦跳跳地进了卫生间。
姚若兰笑着白她一眼,“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小孩子脾气……”
二人刚吃完早饭没多久,桑父一身疲惫地回来了,眼睛血红,脸色颓废,不等姚若兰开口,他先发制人,“若兰,昨晚妈跟我说,不要房子了。”
姚若兰擦桌子的手一顿,斜横了他一眼,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