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一栋很普通的单元楼，大雪白茫一片，落到树干枝丫子上，雾气缭绕，模糊了人的眼睛。
桑葵凝神细看半晌，始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鬼使神差地，她突然想到了电影院里那个女人的眼神，跟此刻照射到她脸上的光点一样，恶意又胆寒。
很轻易地，就让她回想起那些已经埋藏在时光深处的，腐朽又晦暗的过去。
按捺下心头的疑惑与不安，桑葵关了窗子，拉上窗帘，怔怔地盯着那束玫瑰走神。
苏晴躲在落地望远镜后，唇角微勾，似乎很享受这种偷窥的乐趣，就像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刺激又兴奋。
傍晚时分，孟绍阳回来的时候，桑葵还在盯着那束玫瑰不放，她的神情黯淡如冬日里枯萎枝叶上寒鸦的叫声，鲜明难看。
“桑桑？怎么了？”孟绍阳走过去，把桑葵拉到自己怀里，抚了抚她的发顶。
桑葵摇摇头，没什么话好说，她的过去难以启齿，况且她最不愿意知晓她晦暗过去的人就是孟绍阳。
她希望在孟绍阳心中，她永远是美好的，阳光的，鲜活的。
自从看电影回来，桑葵的情绪就很不对劲，孟绍阳有着身为优秀刑警的一切特点，敏锐严谨。
他本能地联想到了桑葵的不快应该跟电影结局有关。
至于她为什么不快，孟绍阳知道这就是症结所在。
不过很明显，桑葵并不愿意说。
脑海中一些画面浮光掠影般地闪过，孟绍阳有了几个大胆的猜测。
吃过饭后，孟绍阳找了Y国原版电影，才看了两分钟，洗完澡的桑葵从浴室里出来，自然而然地窝到孟绍阳怀里，见他在看这个，诧异道：“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个了？”
孟绍阳伸手揽住桑葵的肩头，把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上，“你不是说原版更好吗？我就找来看看，陪我再看一遍？”
“嗯，”桑葵随意应了一声，手指绕着自己头发玩儿。
电影剧情大差不差，就是细节与结局不太一样。
看到结尾，男主与当地流氓警察的对话时，桑葵高兴地拍了拍手，“这样才对，杀死该死的人，何错之有？”
狙杀魔鬼的英雄，应该直上天堂。
不得不说，原版的结局更爽更刺激，而改编版的就更含蓄与合乎道德尺度，很难说哪个更好哪个更差。
孟绍阳沉默不语，浓眉微压，鹰眸虚虚放在桑葵身上，平日里办案时十分探究的眼神，被他掩盖的只剩半分。
饶是这样，桑葵还是察觉到孟绍阳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不太一样了，比往常的爱意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她仰头抬眸，正好撞入他深邃的眼底。
孟绍阳轻笑一声，眨了眨眼，把脑海中的所有猜测清去，温柔地抚了抚桑葵的眉眼，开门见山道：“桑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桑葵眼神游离了几秒，展颜一笑，露出两个清甜的梨涡，“没有啊，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孟绍阳知道她这是不想说，也不勉强，只勾了勾她的腰肢，“那就好。”
桑葵缩了缩小脚，把毯子往下拉了拉，“有点冷。”
“冷？”孟绍阳把手伸进毯子里，捧住桑葵微凉的小脚。
桑葵脚小，孟绍阳一手就能抓住。
大掌温热，桑葵半边身子又被孟绍阳炽热的体温包裹着，觉得暖了不少。
孟绍阳手上的厚茧不少，磨在桑葵柔嫩的脚心处，有些微痒的刺痛感，桑葵缩了缩脚，却被孟绍阳一把抓住。
桑葵的脚在孟绍阳手里变成了情欲的催化剂，那股酥痒从脚心一直蔓延，引得桑葵身体都发生了变化，白瓷肌肤上泛起淡淡粉色，挟着一层淡淡的鸡皮疙瘩。
眼看着一吻就要落下，呼吸交缠的瞬间，桑葵的手机响了两声。
她红着脸推推孟绍阳，接通电话。
孟绍阳暗暗骂了句见鬼，想好好亲热亲热怎么就这么难？
“桑桑，你放假没？”姚若兰在那头喜气洋洋，看着气色极好，还新烫了个羊毛卷。
“放了，我打算过两天就回去。”
她买了后天的动车票。
“行，妈跟你说个事，你小姑跟我说，她想给你介绍一对象，人条件还不错，也是个老师，在云城上班，想让你见见，你觉得怎么样？”
桑葵没想到姚若兰会谈这个话题，下意识地扭头朝孟绍阳看去，他的脸色已然变冷，神情有些幽怨地盯着她瞧。
桑葵被他看得心虚，匆匆跟姚若兰敷衍两句挂断电话。
“岳母大人要帮你相亲？”孟绍阳故意拖长声调，俊脸上挂着不虞，单手撑起桑葵扭着腰靠过来的身子。
禁止撒娇。
“没有，绝对没有。”桑葵摇摇头，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孟绍阳睨她一眼，“哦，是吗？可我刚刚听到的不是这样。”
桑葵挠了挠他的掌心，讨好意味十足，“你也知道，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就喜欢乱点鸳鸯谱。”
孟绍阳默然，桑葵以为他不生气了，蹭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在他侧脸上印下一吻。
“你没把我们两个的事跟家里人说？”孟绍阳不为所动，见桑葵一直装傻，索性直接把心底的疑问全盘托出。
“我，我……我没想好怎么说……”
桑葵直起身，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
“没想好？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孟绍阳眉头微蹙，眼睛里勾着冷厉的光，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想以此为突破口，让桑葵吐露心事。
桑葵轻轻摇头，“怎么会呢？你那么好，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那是为什么？”孟绍阳誓要追究到底。
“就是没想好啊，等我想好了，自然就告诉我家里人了。”
“我的想法是我们明年结婚。”
“这么快？！我……”桑葵突然有些激动，还带着惊惶，“我还没做好准备……”
“你不想嫁给我？”孟绍阳的眉头皱地更深了，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
“不，不是，我，我想嫁给你……只是我……”桑葵吞吞吐吐半天，硬是没组织好合适的语言。
她的犹豫与纠结在孟绍阳看来就是不想嫁，从未有过的挫败像一根刺扎进胸口，刺激地他口不择言，赌气道，“你不想嫁就算了。”
孟绍阳起身离开，几秒后，玄关处传来微弱的关门声。
桑葵直直地盯着桌上摆着的玫瑰花，神情凄楚，唇瓣紧抿，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桑葵伸出手，抚摸着大腿内侧那几道狰狞的伤疤，如同几只盘旋着的丑陋蜈蚣。
她摸了摸旁边空出来的位子，心中苦涩难言，巨大的空落感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睁着眼，看着眼前的黑暗一点一点变成晨雾微光，到最后天光大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