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没有听说过。
“如何说?”他道。
住持又带着裴延走了几步,声音压得更低,“此事老衲没有亲眼所见,但确确实实听过。大概三十五年前,后宫有一位妃子,死后被人剥了头皮。”
三十五年前,那就是先帝的妃子了,当今天圣上登基到今年是二十三年。
“您还知道多少,详细说说。”
住持毕竟不在宫里当差,他知道的都是别人说给他听的。
他记得当时那个妃子叫珍婕妤,生得特别貌美,当时先帝很宠她,进宫三年几乎是独宠。
珍婕妤死的时候才十九岁,正是大好年华,听说她死后先帝大病了一场,龙体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变差的。
当时朝中许多人说她是妖妃,加上她的死法很诡异,于是有一段时间人们都在说,她是妖怪杀的。
“知道了,此事我去查。”
住持应是,又朝门内看了一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裴延往房内去,十文从外面进来,跟着他回道:“西苑的围墙那边,有个新踏的脚印。”
“还在墙头找到了这个。”他递给裴延一根很细的驼红的丝线,像是衣料上的丝线。
通过这个大概可以猜测到动线,很可能是有人翻墙过来时,衣料被尖锐的围墙勾到了,留下了这个。
裴延不动声色,将丝线收起来。
宁宴和胡长法验尸结束了,她擦着手看向他,“死亡时间大概是两个时辰内。”
“那时间对得上。”
但宁宴总觉得很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先将尸体存在这里,我们周围看看?”裴延问她。
宁宴点头,案发现场没什么值得看的了,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来。
“凶手应该很了解荣庆大师的作息。”一般人又怎么会知道,死者是这个时间在沐浴,而且身边正好没有人。
宁宴和裴延到西苑的门那边,墙上有一些苔藓,上面能清晰地看到一枚新的脚印。
留下来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人是从宫内过来的?”宁宴说完,裴延敲了敲门,随即有人在门外开了锁,两人进去。
“早上你一直在这里?”裴延问守门的内侍,内侍点头,“一直没有离开过。”
裴延脸色一沉,指着墙上的脚印训了他几句,内侍吓得跪下来,小声道:“奴婢中途去了一趟茅房,就、就一刻钟的时间,平时这里没有人来,奴婢心想没事,谁知道……”
“奴婢平时从没有懈怠过。”
裴延问他可看到翻墙过去的人,内侍摇头,“若是有,肯定不会隐瞒的。”
问了一会儿,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两个人便又沿着周围走了一圈,重新回到皇庙。
待了一会儿,圣上传裴延和宁宴去御书房问话。
圣上的意思,荣庆大师身份特别,让他们务必谨慎对待,“他在皇庙一直守着规矩,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按道理说,应该没有仇家才对。”
若是有仇,也早该报了,怎么会在出家二十多年后才报仇。
“而且杀人手法如此凶残,不像是平常的寻仇。”
裴延没有问珍婕妤的事,和圣上讨论了几句就离开了。
“圣上的气色,好像不如先前好了。”宁宴低声道,“上次良妃将他气得晕倒,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皇后寿宴那天看着还不错,但今天看,圣上的脸色灰扑扑的。
两个人聊着天出了皇宫,宁宴回了大理寺,裴延则找人查珍婕妤的死。
第二天早上,帮他查的人回了他的话。
“当时确实是被剥了头皮,头皮一直没有找到,死法则是被一根铁签,扎了心口。”
“听说发现她的宫女当时就吓疯了,没过几日就也吊死了。”
裴延问对方,这件事和当时的荣庆王可有干系。
“这事儿没听说,恐怕也不好查。”
对方又道:“不过珍婕妤确实美艳,有幸见过她容颜的人,都是念念不忘。”
对方说着递了个卷宗给裴延,“宫里找到的,你看看,里面还有画像。”
裴延打开画像,画中的女子确实十分漂亮。
卷宗里还写了珍婕妤的出身。她来自江南,父母是个开杂货铺的小商贩,后被本地的知府看到,又恰逢先帝选秀,就将她送入宫中了。
她进宫后的第二个月是选秀,先帝第一个就留的她。
其后三年,先帝一直独宠她一人。
“没诞下皇子吗?”裴延觉得奇怪,独宠三年居然没有龙嗣。
当时的荣庆王已经十八岁,圣上已十四五岁了,按理,就算她诞下皇子也不足为患,后宫的妃子,应不会再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阻碍她生子。
“那不知道,反正当时没有听说,更没有记录,应该是没有。”
裴延喊宁宴来,将珍婕妤的事告诉她,宁宴听着很惊讶,“当时后宫有没有死亡记录?”
“没有。这种事有碍皇室名声,一般不会大肆查证。”
所以就没有记录。
“难道真的有关联?如果有,那宫中老的内侍嬷嬷应该知道,可以问一问。”宁宴觉得蹊跷,“不过,如果真的有关联,为什么是现在,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她在房里来回踱步,忽然想到什么,“有没有可能,是某个相关的事,凶手现在才知道?”
又或者,凶手当时年纪很小,现在有能力了,就找机会报仇。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裴延靠在椅子上,视线落在珍婕妤的画像上,“你有没有觉得,这张脸有些似曾相识?”
宁宴站在他后面端看,没看出什么来。
裴延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觉得这张画像有熟悉感。
“去宫里看看?”宁宴问他,“直接将这件事告诉圣上,他当时十几岁了,应该记得不少东西。”
两个人直接去了皇宫,圣上正在午朝,他们就又往西苑的方向去,一路上,裴延都在告诉宁宴,哪个方向有内卫蹲守。
“很密集啊。”宁宴发现不了,但听裴延的描述,几乎十多步就有一人。
皇宫守卫这么森严,那么那位翻墙的人,内卫不该看不到才对。
“你说,他们会不会看到了,而刻意隐瞒不告诉我们?”
裴延停下来看着她,扬眉低声道:“如果是这样,那我有办法让他们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