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是击鼓的,但王县令不想升堂。
“你是重查,本官是要往上呈文书的,在这之前过堂不合规矩。”
宁宴倒无所谓。
“那就在这里说?”她目光扫过秦三等一行人,“大家都听听,挺好。”
秦三一行人,说实话是极其紧张的。
本来,他们是极其有信心的,但现在看宁宴的状态,他们感觉宁宴这是十拿九稳了。
“说吧。”王县令往后一靠,示意宁宴说。
他忌惮宁宴,但裴延不在,他也不至于害怕宁宴。
毕竟他可是堂堂县令,用不着怕一个镖师。
“劳驾先将物证和卷宗取来。”宁宴和衙役打招呼,衙役去看秦三,秦三点了头他才去取东西。
“坐。”宁宴示意沈思行落座,“从现在开始,你有权利坐在这里。”
前衙的门关着,现在全县衙的人都在这里,里里外外站着近百人,唯王县令和书记官是坐着的,宁宴现在让沈思行坐,她的意思很明显,县衙是欠沈思行的,他能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思行也大方,没有推辞直接落座。
其他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宁宴仿佛毫无察觉,待衙役将物证拿出来,她让余道林拖了个桌子摆在正中,物证一件一件排放在桌面上。
“那,我就开始说案子了,”她说完又叮嘱书记官,“辛苦记记。”
书记员颔首。
“咳咳,”宁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案子已经结案,可沈思行却来请我重查。说实话,一开始我并不打算接此案,毕竟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秦三几人脸色一变,乔路冷嗤道:“那你不还是接了?”
“你不烧我家铺子,不去找秦尚武打招呼,我还真不接。”宁宴指了指他,“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要不查你还以为我怕你。”
乔路气得撇过头不看她。
“说正事。案子在我拿到手以前,确实觉得你们判沈思行是凶手,合情合理。”
大家露出当然如此的表情,可不等他们收回这个表情,宁宴话锋一转,又道:“但我真的开始查的时候,就觉得各位这一口皇粮吃的,上不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百姓。”
“愚蠢至极!”她目光一扫,唾弃道。
众人气得直磨牙,有人喊道:“你别废话,说案子。倒要看看你怎么将黑的说成白的。”
“那你让你见识见识,”宁宴拿起卷宗,“当时查案时,你们是通过两个方面,将凶手锁定为沈思行。”
“第一,”宁宴说第一条,“目击证人卢氏的证词,她也是通过两方面来指认沈思行,蒙面露出的眉眼以及左手持刀。”
“可当时卢氏亲眼见到儿子被杀,她必定是心慌害怕的,另外,以凶手杀人的手法和速度,卢氏在能看得清凶手面容的距离上,凶手必然已经出刀。”
她比划了卢氏受伤的位置,“凶手先伤她肩头,尔后是腹部。”
“这样的动作发生在一瞬间,又是晚上,她怀疑她看不清。”
乔路出声道:“可她指认了沈思行。”
“我想,在她昏迷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沈思行以嫌疑人的身份,被捕了。她的指认,有一定的外部因素干扰。”
乔路要反驳,秦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急。
“另外,卢氏说对方左手持刀杀人,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沈思行只能左手持刀。”
沈思行下意识揉了揉动不了的右胳膊。
其实他的右胳膊不是不能动,只是幅度不能大,且不能提重物而已。
“当然,能左手持刀,又个子很高,还和杨四平有仇的人,只有他一个。”乔路道。
“没错,通过这一点缩小目标我觉得无可厚非,但是……”她拿起卷宗,“十三个被害人,能真正从被害人中刀情况确定凶手左手拿刀的,只有第一位被害人。”
“其他人的伤,仵作都不能肯定。”
这一点大家也都知道,因为确实如此,可是有一个被害人刀伤证明就足够了。
“不够。”宁宴将刀拿起来,递给秦三,“刀口的卷刃,朝哪边的?”
秦三几个人都上前来看卷刃的方向,竖着刀,刀刃朝前方,刃是往右边卷的。
“这怎么了?”秦三问她,乔路也道,“说明了什么问题?”
宁宴让他们自己试试。
“分别用左手和右手持刀去砍硬物,看看刀刃多数是往那边卷。”
“试试就试试,故弄玄虚。”
乔路挑了两个左撇子,又选了右利手,共四个捕快,分别拿着自己的佩刀去砍院子里的树。
试验结果很快出来。
刀刃卷曲后,是分散的并不整齐集中,也并非完全往一个方向卷,但依旧能分辨得出,卷刃大方向是往哪一边。
五把刀放在一起,就立刻轻松对比出,凶器和其中两把刀的方向一致。
而和凶器方向一致的刀,却是两个右利手的捕快使用的刀。
“这……”乔路被噎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方面,宁宴拿起两把刀给大家说明,“这说明,凶手虽然用左手杀了一个人,虽然让卢氏看到了他左手持刀,但他其实是个右利手。”
“这把刀足以说明,凶手在伪装左手持刀杀人。”
她第一天来衙门查线索看到这把刀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疑点,所以她才大胆地和秦三赌生死约。
余道林也恍然大悟,难怪宁宴那么早就很肯定,原来她心里早就有数了。
院子内外一阵沉默,因为,事情真如宁宴所说,那沈思行的嫌疑,在这把刀上就被排除了。
“可是,刀在沈思行的血衣上被发现的,且,打更人也目击了他从杨府出来,这一点你怎么解释?”有人问她。
宁宴微微颔首,“打更人的证词,稍后传他来了,再说。又或者,根本不需要他来,以为他的证词不重要。”
问话的人眉头紧蹙。
“我继续说,”她继续道,“所以,单凭这把刀就可以推翻卢氏证词的确定性,至少,她的证词没有那么可信,这一点各位可认同?”
这次没有人反驳她。
她只是证明卢氏证词的不确定性,并没有彻底推翻,他们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我对卢氏的证词还有其他质疑,这里也不必要提,因为用不上。”
譬如卢氏为什么隔着这么远,却能听到外院的动静。
“现在说,你们证明沈思行是凶手的第二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