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宁县周边没有高山,清风观坐在几个小山的中间。
山不大,但观不小。
绕过门前的树林,眼前豁然开阔起来,一个很气派但又古旧的道观正静静地待在画卷里。
清风观前面不但有三个宝殿,后面还有个很袖珍的塔。
虽说都陈旧了,但依旧可以想象,这里曾经应该辉煌过。
“先帝崇道,三四十年前道教很鼎盛,道士们也都很有钱。”余道林给宁宴解释,“现在圣上信佛,所以道教零落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小山坳里,还能有这样古朴气派的道观。
“以前啊,这里香火可旺盛了,一百个庙也抵不上我们的。”张四海满脸的怀念,“那时候清风观里,光弟子就有两百人,那个热闹劲儿哦……”
一去不复返了。
“什么时候开始落败的?”宁宴拍了拍门口斑驳的红柱子。
“先帝驾崩,圣上登基,就闻泰三四年的样子,弟子们就都散了。”
“唉。英雄不提当年勇哦。”
张四海甩了佛尘,请宁宴他们进去。
绕过前殿去后院。后院里有两个八九岁的小道童在扫地,看见张四海上前来行了礼,又接着去做事。
“藏书塔。”张四海指了指塔,一边走一边和他们介绍,“以前乾潭府是边江王的封地,清风观就是边江王建义二十年出钱建的。”
先帝在位四十年,当今圣上在位也有二十年了,这个塔算起来有四十个年头了。
“边江王海赏赐了不少宝贝,贫道的师父就将宝贝都锁在这个塔里。”
张四海取出钥匙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宁宴掩了口鼻,打量塔内一层的样子。
塔内的墙壁被设计成一格一格的,有的格子里放着书,有的格子里放着藏品,真假她看不出,但多数格子都空了。
“以前这里都摆得满满当当的。”
张四海领着他们上了三层,也只能上三层,再往上其实是摆设,既没有楼梯也没有房间。
“这里,这里。”张四海指着正中间的一个格子,“原来这里放着一颗这么大的夜明珠。”
他比划了一下,足有一个海碗的碗口那么大。
“这颗夜明珠是先帝赏给边江王,边江王给我师父放在这里做镇塔宝物的。这颗夜明珠在皇宫的内务府里,都登籍造册的。”
宁宴打量着空了的格子,里面正中的位置颜色更亮,曾经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摆置着东西的。
“七月二十,贫道像往常一样进来洒扫,就发现夜明珠不见了。”张四海垂头丧气坐在地上,“贫道每隔三天都会来一次,钥匙也只有贫道一个人有。”
今天是八月初五,东西丢了有半个月了。
“要是找不到,东西流出去被圣上知道了,贫道这颗脑袋肯定难保。”
塔内是没有窗户的,所有人想要进来,就只有走门。
余道林拐了拐宁宴,在她耳边道:“钥匙只有他有,说不定监守自盗。”
宁宴觉得还真是不能排除。
“嘘,”宁宴回道,“就算查到最后,他是贼喊捉贼,我们也得收钱。”
余道林捂着嘴巴偷笑。
“二位笑什么?”张四海炸毛了一样,“二位莫不是觉得是贫道监守自盗吧?”
宁宴面无表情地安慰他,“我们都是专业的,不会没有根据地乱猜乱想。”
“那还差不多。”张四海松了口气,“那你们快查,早点帮我把宝贝找到啊。”
宁宴走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线索,地上的脚印也没什么意义,她则下了二楼和一楼各自看过,最后停在门边。
门是铁门,锁很结实,做工也很特别。
“这个锁是师父请人定做的,除了钥匙,谁都撬不开。钥匙也只有两把。一把在贫道身上,另一把在师父坟里。”
张四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师父的墓我看过了,没被人盗开。”
他说完,宁宴和余道林都看着他。
“是是是,你们想的没错,贼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偷了贫道的钥匙。”
“可什么时候偷的,什么时候还回来的,贫道是一点不知道。”
张四海说着,将门锁好,勾着钥匙的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贴身放着。
如果细看,钥匙上都包了一层浆了,光溜溜的成色极好。
余道林嫌弃不已。
宁宴又问他什么情况会将钥匙取下来。
“没取过。就是洗澡也不拿!”张四海越说越激动,“所以贫道才纳闷,这贼人到底怎么偷的?”
宁宴点了点头,“那确实很蹊跷。”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张四海的钥匙拿走?
她围着塔走了一圈,等走到后方的时候,脚步一顿,就看到对面的竹林里,竟站着一位中年道士。
那道士也不动,就直勾勾地看着她。
宁宴也没动,直白地打量着对方。
那道士和宁宴对视了一会儿,这才冲着她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那人刚走,旺财忽然叫了两声,朝那人追过去。
宁宴也跟上,张四海和余道林也小跑着过来,“怎么了?见着谁了?”
“一个白白净净的道士,进林子了。”宁宴跟过去,张四海松了口气,冲着林子喊道,“是无为吗?”
转眼,刚才那道士和旺财一起出来了。
大家互相行了礼,张四海给宁宴两个人介绍对方,“这位是无为山人。”
“贫道还有事,稍后前殿聊。”无为山人含笑说完,悠悠去了前院。
宁宴看着无为山人轻灵的背影,又盯着对方的鞋底看了几眼,问张四海,“他是你师兄吗?”
“不是不是,”张四海挠着头,“现在道观里的道士全是外面借观修行的。无为山人上个月初九才来,以前不认识。”
宁宴看着张四海,等着他继续说。
“现在道观里加上我一共九个人。但真正清风观的只有我和师弟清心,另外五位道长是借修落脚的云游道人,还有两个道童是六月刚召的。”
还可以这样,宁宴若有所思,“那现在其他八个人都在?”
余道林点着头,“都、都在的。”
宁宴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小道童站在远处冲这边使劲招手。
“师父,出事了。”
张四海脸色一变,问道:“出、出、出什么事了?”
他很慌张,甩了佛尘拔腿就冲着那边跑。
宁宴很意外他的反应,余道林也低声道:“这老道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一样,跑得急吼吼的。”
宁宴也是这样的感觉。
三个人跟着道童去。
在前殿和藏身塔的中间,是一个缺一条边的四方联排屋子,目测大约有二十间。
这些屋子就是观内道士的住处。
他们停在从入口左边数的第四间外。此刻房门洞开着,里面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正头朝下横趴在地上。
男子的四周的地上都是鲜血。
“别进去。”宁宴拦住了张四海以及其他人,她脱了鞋进去,摸了倒地男子的脉搏和鼻息,又翻了眼帘。
“死了有半个时辰左右。”
“死、死了?”张四海脸色煞白,踉跄着抓着门框,“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