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景岁岁都没有再见到沈有年,房间内却来了个许久不见的客人。
少女利落的身形翻身跃入阳台内,在下一刻和里面的人对视,声音带上了哭腔。
“姐姐!呜呜我想死你了!”
看到扑进自己怀中的人,景岁岁笑着揉了揉了她的头,“桃桃,你来了。”
在听到赫连云秋已于昨日获救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二人寒暄了些日常后,景桃目光犹豫,问完问题后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姐姐,你什么时候恢复自由能回校啊?”
“我今日便准备整理完东西离开,不过先前的房子全是弹孔,我得重新找一个地方住下,不知道学校旁边有没有合适的居住楼。”
自从那晚和沈有年交流后,他似乎就不那么排斥地将自己囚禁在这栋别墅中,终于恢复了自由。
“姐姐,那你出来后……先去看看赫连好不好?他的情况……非常糟糕。”
“他怎么了?难道是被黑手党虐待了吗?”景岁岁的心立即提起。
“虐待倒是没有,只是……”景桃目光不忍,还是接着说道,“他被人灌了有毒烟草,整个人如今不吸食烟草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他每晚都会陷入狂躁,那段时间没有一个人能靠近。”
那日,他们赶到黑手党根据地后,就和对方展开了一系列火拼,等到事情平息就在后方的仓库中看到了被绑住的黑发男子,男子身体裸露出的肌肤上青肿一片,神情厌倦颓废,无论他们怎么呼唤都没有用。
将他带回注射压制或是清醒药物也无济于事,仅是一个晚上没有吸食烟草,病情就严重了下去。
——
下午,景岁岁命人将行李运送到住址后,便随景桃一同离开,让司机开往医院。
在三楼贵宾房中见到了靠在床案上正在输液的男子,男子带着金丝眼镜,正缓缓翻阅着手中的书页报纸,听到门外的响声后,抬眸后目光瞬间变得闪亮又清澈。
“对……对不起……”景岁岁一眼便看到了他手臂上的针孔,慌乱地走到床边道歉,心中的内疚无以复加,“早知道这个结果,我就应该和你一起走——”
“岁岁不用道歉,我听说你的腿部中弹还落到了黑帮的手里,况且当时来人这么多,我们一起走也只会一起被关进来。”赫连云秋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关切波动,敛眸道。
“那让我看看你身体如何。”
少女不由分说扯过了他的手腕开始把脉,脸色渐渐沉下。
且不说身体处有好几处内伤,经络的跳动不如以往明显,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岁岁,你别忘了我也是医生,这个毒只能慢慢治疗,急不得,你别太担心了。”
“好……”
景岁岁收回手,脑中列出了好几个方案,联系上医院后,一边在这边忙着佐证猜想,一边和景桃有关黑手党的后续事情。
“今天早上报纸上也刊登了昨天蓝孔雀歌舞会地下聚众吸食有毒烟草的事情也被曝出,虽然表面上看他们的势力被连根拔起销声匿迹了,可昨天晚上我们去并没有抓到幕后主使,对方也只是说什么都不知道。”
接过少女递来的报纸,景岁岁一目十行,阅读完毕后心绪复杂。
“你们去找了吗?”她回想起赫连云秋的身体状况,压下心头的怒火。
“沈子濯派人去找了,他们再逃也逃不出天京,所以姐姐你最近就好好休息吧,别把身体累坏了。”
见少女摇摇头转身走向中医室,景桃垂下目光,走回了赫连云秋的屋子。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姐姐叫过来了,不过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意义,姐姐难受,你也是。”
她盯着消瘦的男子脸庞,满眼都是不认同。
为了得到姐姐的注意力故意吸了有毒烟草,折磨着自己的精神,就为了获得他人的一丝垂怜。
“你有心仪的人吗?”赫连云秋缓缓摇头,“你不明白。”
心仪的人?
景桃脑中忽而划过在上个世界遇到眼中全是琉璃色彩的少年,掌心似乎仍然残留着破碎的琉璃触感。
也不知道他回到神界后过得如何了……
“随便你了,不过和你说,沈有年的记忆虽然起伏不定,但他对姐姐的感情可从来没有变化。”她脑中忽而厌烦,转身离去。
房间中又恢复了寂静。
脑中又产生了飘渺不定的幻听和痛觉,胸膛开始止不住大频率起伏,大口喘气的同时,赫连云秋立即俯身朝床边的抽屉内拿出一支针剂,往皮肤内大力注射了一管。
平复后,他躺回床上闭上了双眼,记忆再次回到了前世。
“你一个结丹未到的小神,在寒水池子里面泡什么?”少女明眸皓齿,身穿黑白色相见的长裙,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晃着腿。
池中的少年抱着一卷废书,微微抬头,一眼便望见了对方手腕上缠绕着的红绳。
他知道她,是传闻中太岁殿最有天赋的弟子,有着对神力得天独厚的亲赖,大概率百年后又是镇世无双的太岁神。
没有回话,少年只是更压低了头颅,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样子,却没想到对方竟一下跃进池水中,来到身边俯身。
垂下的眼睛和少女对视上,他惊愕地后退,却不料撞上了后方的石头,为了不让手中的书卷掉到池子里,他狼狈地举起后,身体却浑身浸湿,寒气瞬间侵袭入体,使他面若冰霜。
“啊……不不好意思啊,”少女有些结巴,摇摆着手,“我没有想吓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很有缘,想交个朋友而已。”
“小仙子请离开吧,”少年下了逐客令,从池子中站起后,继续罚站一动不动,“这里寒气严重久站会对根基有损。”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她有些生气,似乎是想要证明般,扬了扬手中的红线,“我都看到了我们的命缘线缠在一起,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在少女的软磨硬泡下,少年终于开口,“我自出生因异发异眸被称为不祥之子,故此被厌弃到司命殿,殿主说,只要拿着自己的命卷来到寒月池,就能改变命数,恢复正常。”
听闻,她瞪大了双眸,将对方的肩扶正,立即望见了他的银发银眸。
见对方陷入久违地沉默,少年做好了甩开他离开的准备。
“很漂亮啊,为什么要改变?”
谁知少女贴近,身上的幽香递来,他心底燥热,竟莫名的不惧寒意。
“司命殿视银发银眸为不祥。”他一愣,道。
“你觉得这寒月池能让你变回去?变回黑发黑眸?骗鬼呢。”
少女不屑的声音使他有点难堪,攥紧书卷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没曾想对方贴得更近,娇嫩的指尖荡开巫力,莫名在他脸上周转了一下。
她得意道,“你照照湖水中,是不是眼睛变黑了?那群司命殿傻瓜不是说寒月池能让你正常吗?你就正常给他们看,量他们也没地方找茬了。”
“你……你竟然会用巫术?”少年低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湖中的倒影,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眼眸。
神界的人都视巫术为不祥低劣的象征,一个主殿天之娇女竟也会用巫术?
“哇,我帮了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少女吐舌头,“用巫术就是坏蛋这种传言太蠢蛋了,就和银发银眸是不祥之子一样蠢蛋,你觉得呢?”
他望着少女毫不在意鼓舞他的模样,忽然就相信了二人命缘线纠缠在一起的实事。
而俯仰间,百年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