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
深灯之中,一男子身材颀长,双眉如泼墨,眼眸漆黑,鼻梁直挺,浑身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旁人见了,都要低头行礼,恭敬叫他一声“太子殿下”。
等闲之人不得近身,这便是高处不胜寒。
萧祁誉的手中拿着一张纸,这张纸轻飘飘的,只一点重量,可是里面的内容却莫名让他喘不过气。
“夏至之时,婚娶之日,望殿下亲至奉睚。”
萧祁誉翻遍了整张信笺,她不曾再多留只言片语。
“连只字都吝惜了吗?”
萧祁誉闭上眼,深深的疲倦涌上来。
皇宫的墙太高,鸽子可以自由地飞出去,他却只能被束缚。
萧祁誉沉默良久,终于提起笔,落下两字:“等孤。”
一撇一捺之下,潜藏着那些不曾为外人所知、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埋藏着几许不敢承认的绮念。
往事不堪回首,谁还在原地停留?
奉睚城中弥漫着喜气,百姓奔走相庆,世子大婚,奉睚城大赦。
东亭水榭中,颜莫昭在镜前试了试奉睚王派人送过来的珠钗首饰。
永怜满脸喜悦道:“小姐真漂亮,世子对小姐真好,这一堆都是世子亲自挑选送过来的,比奉睚王送的更配小姐呢。”
颜莫昭面色恬然平静,她取下翡翠耳坠,放在呈盘中,淡淡道:“你小姐我算是被楚宣任摆了一道,这婚事怕是躲不过了。”
永怜不解道:“小姐不喜欢世子殿下?”
颜莫昭理了理袖口,“世子温柔儒雅,待人体贴,我自是欢喜的。”
永怜觉得更迷惑了,“那小姐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永怜并未得到回答,纪逢乾从外间进来行礼道:“大人。”
颜莫昭挥手,“永怜,你先下去,告诉世子,我很喜欢他送的东西。”
“是,小姐。”永怜高兴地去做了。
纪逢乾看着永怜那蹦蹦跳跳眉眼完全藏不住喜悦的样子,好笑道:“做侍女的,比小姐还要开心。”
颜莫昭眉眼带笑,“随她去吧,知足常乐,若是可以,我倒想像她这样无忧无虑。”
“可是大人,这一次我们完全失算,没想到楚宣任竟会打着世子大婚的旗号,免了王恬的大半罪责,如今王恬停职在家,做了个闲人,恐怕再不能动他了。”
颜莫昭摇摇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王恬短时间无法再挑起大梁,奉睚城势必面临势力重整,我们只需要从中安插人手。”
纪逢乾点头,“这些属下会办好,大人需不需要属下去办别的事?”
颜莫昭疑惑地看向他,纪逢乾道:“属下走之前,殿下吩咐过我,要好好照料大人的衣食起居。”
颜莫昭挑眉,“你不会是觉得,本大人在这里住得不好?”
纪逢乾实诚道:“属下觉得,大人瘦了许多。”
颜莫昭失笑,“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纪逢乾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自然道:“殿下担心大人的安危,大人为了殿下在奉睚城受了许多苦,大人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颜莫昭忍俊不禁,让纪逢乾说出这样一番话,真是难为他了,“本大人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过你若实在替你家殿下担心,那你不妨为我寻一些珍贵的补药。”
纪逢乾见颜莫昭愿意接受他的示好,精神抖擞道:“大人稍待,属下这就去办!”
颜莫昭微笑颔首,目送他离去。
楚玄陵自从上次挨了打,受了重伤,躺在床上五日不曾起身。
白持每日在旁伺候着,一日比一日心焦火燎。
楚玄陵的眸子没有生机,无论白持讲什么笑话,都不能令他动容。
渐渐的,白持从嘻嘻哈哈变得愁眉苦脸,干脆坐在了楚玄陵的卧房,跟他一起发呆。
白持养成了自言自语的毛病,这一日他看着窗外的树上来了一只啄木鸟。
“公子,你说,这天吧是一天比一天热,公子的伤也一天比一天好,但属下总觉得吧,这日子似乎一天比一天难熬。公子,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持并不等楚玄陵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世子要娶颜莫昭为妃了,夏至说远也不远,一个多月嘛,眨眼间就过去了。但公子你说,世子真的能娶到她吗?这个女人真的安心就这么嫁给世子,做世子妃?”
白持又摇了摇头,费解道:“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昭陵那么远,她嫁过来图什么啊?世子妃的位置总没有太子的义妹身份高吧?她以公主的身份在皇城待着多好,若是我,可懒得出来跑这一遭。”
“哎公子你说她……”
白持的话被楚玄陵打断,“吵死了,再吵本公子把你扔出去!”
白持兴奋地看着他,“哎公子你总算理我了,属下还以为你哑巴了呢?”
白持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楚玄陵的榻前,楚玄陵正捂着耳朵,白持喋喋不休道:“公子,你好了就跟属下出去走走吧,总在这里待着会闷出毛病来的,外面空气新鲜,人也好得快。公子你起来吧,再不起来属下都快发霉了。”
楚玄陵懒声道:“要去你自己去,别烦我。”
白持急了,“属下怎么能不烦你?属下就靠公子吃饭,公子成天不死不活,我做属下的,看着也心酸。”
楚玄陵翻过身,阴沉道:“那你就去换一个公子。”
“哎呦,我的公子耶!”白持觉得天都塌了,“从前的公子去哪里了?公子您现在如此萎靡不振,要怎样做才能让您好起来呀?”
楚玄陵觉得心情更加烦躁了,“你成天围着我做什么?我是死了还是残了?”
白持两眼一翻,就差当场晕过去。
“公子,属下知道,您喜欢颜小姐,那您就走出去,阻止这场婚约吧,总比您在这儿暗无天日的强。”
楚玄陵突然发怒:“谁说我喜欢她?”
白持却道:“公子您不要自欺欺人,您明明是喜欢颜小姐的,只是你说不出口而已。”
楚玄陵将榻上玉枕向他扔了过去,“别在这儿胡言乱语!”
白持侧过身,堪堪躲过,玉枕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白持有些无奈,“公子,认清自己的心有这么难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楚玄陵突然头痛欲裂,可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不喜欢她,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谈她了。”
半晌的沉默过后,白持觉得自己已经没辙了。
什么办法都用完了,还是无法让楚玄陵走出去。
他的心结到底在哪里?难道并非颜莫昭,而是他的父王楚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