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两日后。
睁开眼,神智一片清明澄净,轻盈、自在。
刚抬了下头,就被旁边如雕塑般端坐着的影子吓到了。
“你...怎么在这里?”好久没说话,一开口,感觉嗓子都是锈住的。
关羽微微一笑,放下了书:“我在这里,先生很奇怪?”
“难道不奇怪?”苏哲有些不悦。
心想,两次见你,你却两次要用刀吓唬我,我和你不熟!
关羽瞟了他一眼,将书收了,站起来略施了个礼道:
“军师既然已醒,看起来也没有大碍了。我去回报大哥。军师想吃什么,招呼门口侍卫即可。”
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这个关羽,虽然没两句话,却貌似友善了一点点。
说到吃,苏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突然顿住了,这是自己的腰吗?感觉又小了一匝!
张飞那憨人又要笑我瘦了!
罢了罢了,赶紧吃东西。
在这个时代,胖才是一种体面,瘦,非贫即病。
例如,膘肥体壮,满满的赞美之意。马瘦毛长,明显透着鄙夷。
这么想着,便坐了起来,披上外衣。
还没等招呼门口的侍卫,刘备已经带着军医进来了。
看到苏哲已经坐起,不由慌张。
“先生请慢点起。现在怎么样了?”
“感谢主公挂念,现在已经好了。你看我,耳聪目明,能跑会跳......”
苏哲说着,顺势下了塌,准备蹦跶两下。没料到腿却疲软无力,整个人直接就要往地上摔。
刘备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他。
“军师不必心急,刚刚醒过来,难免有腿脚失力之感。”
苏哲不免心里郁闷,这身体怎么这么不堪用。
难道是穿越的原因?
军医诊断了一番,不禁惊奇道:
“昨日还脉细而数,甚是无力,今日的脉象却平缓如常人,毫无异样。先生恢复得真快呀!”
苏哲闻言一笑,敲敲双腿:“好了,我没事了!我得去找东西吃了。”
门外跨进来一个黑衣大汉。
“苏兄!你别下来,让我来背你!”
苏哲惊呼道:“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男人,要你来背?”
“那怎地,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女人来背?”张飞嬉笑道。
“别!我自己能走。”
说着,苏哲慢慢下了塌,挪了几步,感觉腿可以踩实了,便准备往前走。
没想到,张飞拦腰一把将苏哲抱起,放回了塌上。
苏哲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生气。
没想到,张飞一耿脖子:“苏兄,我看你哪里都别去。大哥已经吩咐人做了许多美食过来,都已经送到门口了。我就是来蹭饭的,你别赶我,赶我就不是兄弟。”
苏哲笑了。是哭笑不得的笑。
刘备笑了。是安心的笑。
张飞也笑了。为了你个小子,我们大伙儿这几天跟着大哥吃过人饭吗?
小沛城外。
不过一周,城外景象大不相同。
自城边向远处延伸至十里外,皆为耕地。阡陌初现,规模已具。
田中有官吏行走其间,或记录地界,或更新图册,更远处还有不少人在丈量土地,划分荒地。
人扬鞭,牛奋蹄,到处都有人在翻地播种。
田间地界,日日热闹非凡。
最热闹的还属围观耕地的。毕竟大家没见这种犁地,所以有人耕种,就有不少人围在田头,议论纷纷。
“阿牛,你一个人,行不行?”
“阿牛哥,好不好用?”
“一个人没问题——官家的这个犁真的好用,好用!”叫阿牛的赶着牛犁到地那头,又转回去往地这头继续。
阿牛的声音远远传来:“是不是官家的牛好啊!耕地耕得飞快呀!”
“不是——是这个耕犁好用,轻、省力!”
“要不,咱们也包些荒地,用官家的犁?”一个女人问她的丈夫。
阿牛犁着地过来了,兴奋地擦了把汗:“我地包少了,这个犁一天可以犁完三天的地,你们也来试试!”
地头马上跳下来几个年轻人,争先恐后去体验。
不时传来一阵阵惊呼和欢笑声。
北面的一片桑树林里,穿梭着不少采桑叶的农妇和孩子。
三三两两的人,往来于树林间,相互打着招呼,脸上洋溢着笑容。
外县的人路过,不免惊奇和向往。
与此同时,从南边的小路上,缓缓走来了一小队人马。
距城五里的亭下,刘备、苏哲等人已经等待许久。
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錦袍,面如润玉,仪态雍容,气质文雅,看到刘备,立即翻身下马道:
“刘将军,近来可好?”
刘备急急迎上去,拱手道:
“子仲,劳你惦念,一切都好!”
苏哲、简雍、张飞均问礼完毕。
糜竺指着路边正在开垦的荒地,惊讶问道:
“小沛何以如此欣欣而向荣?”
刘备轻捻短虬笑道:“子仲,这次邀你前来,就是说明此事。更是需要你的帮助!”
“哦,凡有用处,子仲但凭驱使。”糜竺笑道。
众人入了亭子,一齐坐定。
刘备开门见山:“子仲,你做徐州别驾多年,一定颇为了解小沛。同徐州的大部分郡县相同,这里民少地荒,民生凋敝。”
糜竺微微点头。
刘备接着说:“如今,我等想要在此恢复民生。已告知全县居民,如果愿意开垦荒地,可向县衙免费赊牛及农具,如愿采桑养蚕,便可将蚕茧卖给县衙。”
糜竺闻言,大喜:“免费赊牛,收购蚕茧?刘将军,你这是做大善事啊!如此不光小沛的百姓,就是周边生计无望的人,也会来投奔小沛,寻找活路。”
刘备笑道:“善事虽善,但需要不少金银......”
糜竺不禁笑道:“刘将军,这有何难?我愿资助一万斤金锭给小沛,用于各种前期建设。如果不够,尽管开口。”
众人一听,不禁震惊,一万斤金子!
那是几万户家庭一年的收入总和!
刘备更是连连拜谢:“子仲,多谢你的义举!县衙一旦周转过来,便计息相还。
糜竺欣然道:“刘将军何必如此客气,我说资助便是资助,小沛的建设也算我一份儿。”
刘备感怀道:“子仲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糜竺笑道:“只要是刘将军的事,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另外,刘将军收了蚕茧可有销路?”
刘备认真道:“正准备建设大型织造作坊,将蚕茧直接制丝成绸,再图销路。”
糜竺赞叹道:“如此更好!我认得一些这方面的能工巧匠,可以协助你建造织造作坊。至于销路,我的家族一直就在与西域通商,小沛的丝绸可以走我们的车马,一起运往西域,价钱可以卖更高。”
听闻此话,刘备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糜竺。
“翼德,取酒!我要敬子仲一杯!”
糜竺拱手道:“将军为人让我钦佩不已,能有机会为将军效劳,我幸甚之至。”
说罢,二人同饮而尽!
吕布听闻刘备在小沛大力开荒,民心所向,心中不快,召来陈登。
“陈登,你即为典农校尉,便该熟悉徐州所有的农事。听闻玄德贤弟在小沛开垦荒地,你不妨去走一遭,去看看有何需要帮助的地方。”
陈登恭敬施礼道:“主公所言极是,倒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启程,去往小沛。”
……
历经几十里后,陈登刚到刘备府外,正要叫人去通报刘备!
却不曾想到早已有军卒通报,而刘备更是大步出府迎接。
看到陈登的到来,刘备不禁大笑到:“不知元龙到此,未能出城相迎,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啊!”
见刘备如此客气,陈登也是拱手见礼道:“刘将军不必如此见外。我来此是受吕布所托,特来看看农耕的情况。”
刘备笑道:“又让元龙笑话了。”
随后二人有说有笑进入了府内。
刚一进门,陈登迫不及待问道:“刘将军,我见城外十里荒地尽辟为农田,农人耕作其间,好不热闹!”
刘备略一沉思,道:“元龙,小沛虽然看似繁华,实则人丁稀少,多数民众艰难求存,饱腹尚且不足,更无力买牛,荒废了不少土地。想尽快恢复民生,特免费赊牛开荒。”
陈登又追问道:“我看那耕犁非比寻常,一人一牛居然也可耕地,而且开地速度快了数倍,这等好物,也是刘将军安排的?”
刘备笑而不语。
这等事情做便做了,说得越少越好,免得别人上心。
陈登抚掌大笑道:“刘将军真是心善,必得民心。”
刘备笑道:“民心得了,恐怕吕兄的心就失了。”
陈登闻言,面色一沉:“刘将军与那吕布认识也许久了,应该知道,那吕布并非可以共事的主子,日日纵情,夜夜享乐,况且还在招兵买马,刘将军可要当心。”
刘备收起笑容,沉下声音道:“元龙提醒的是。”
待陈登回到下邳已是傍晚,拜见吕布。
吕布迫不及待“你且说说玄德贤弟那边如何?”
陈登轻描淡写地答道:“刘将军不忍民众受苦,特买了耕牛耕具,免费发给民众开荒,如今城外十里皆为农田。”
吕布眼神一冷。
他倒是很会做好人。
“那民意如何?”
陈登看吕布的面色略有不快,款款答道:“民以食为天,如此必然人心所向,感谢主公派刘将军驻守小沛。”
吕布闻言,心中爽快了不少。
但是他也慢慢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个刘玄德不安分,不能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