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地惊醒，看时间，快两点了。苏飞还在看书。
我爬起来，他看着我。
我轻声地埋怨他：“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轻声地说：“我还不困，今天早上，你坐车，起得早，让你多睡会儿。”
我的心里暖暖的。我下床来，掀开帘子，看我孃睡得挺好，呼吸顺畅。
我对苏飞说：“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他也不扭捏，上床去躺下，我也为他盖了被子。我们相视一笑。
我轻轻地说：“睡吧！”
他轻轻地说：“有事叫我！”
“知道了，睡吧！”
我蹑手蹑脚地走开，轻轻地坐到我孃的床前，看着她均匀地呼吸，医生交待，要注意观察，防止病人咯痰，堵住气管，就会很危险。
我心里莫名的担忧，我也不知道咯痰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咯痰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认真的盯着她，看着她的每一下呼吸。
她好像在做梦，她脸上的表情丰富，一会儿嘴角向上翘，很高兴的样子；一会儿又瘪着嘴，有些委屈的样子；一会儿，她的眉毛向上挑，有点淘气的样子……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睡着后，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
我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她两鬓的头发，黑色中夹杂着许多白色，印象里红光满面的她，现在变得蜡黄，因为消瘦，两边的额骨有些突起，嘴唇也有些泛白……我的心又疼了，这个看着我长大，对我关爱有加的人，这样的躺在我的面前，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我看着她眉头紧锁，突然地睁开眼，双目无神，眼睛瞪得有些大，张着嘴不说话，想咳嗽又咳嗽不出来的样子……
我的心突然地跳得厉害，我上前叫她：“孃，孃~”
她转头看着我，想说话，说不出来的样子，用手抓着我的手，她用了很大的力，我心慌，音量不自觉地提高：“孃，孃~”
苏飞听见我的叫声，翻身起来，看了一下，他的语气也很惊慌：“应该是咯痰了！”
他奔出门去，颤抖着叫喊：“医生，医生，快来！”
医生护士很快赶来，医生看了一眼：“咯痰了，家属出去，马上抢救！”
我木然地退到病房外，浑身发抖，听着里面医生护士抢救的各种对话，只觉得我的心脏咚咚咚想往外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苏飞抱着我：“别怕，小沫，别怕，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他也害怕，他也在发抖，他说话的时候，牙齿咯咯发响，他安慰我，更是给自己打气。
夜晚的过道很安静，心肺复苏的声音格外刺耳，我想放声大哭，又不敢。我跟苏飞紧紧地抱在一起，他忍不住流泪，我无声地抽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走出来，对我们说：“没事了，别担心！氧气最好是一直吸着，对她的肺有帮助！”
苏飞像医生道谢：“谢谢医生，您们辛苦了！”
医生对他说：“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他对我说：“小沫，你先进去看着我妈，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泪眼朦胧地说：“去吧，我去看着孃！”
我走到床前，我孃已经醒过来，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她应该流了很多汗，额头上的头发粘到脸上。我拿着毛巾，颤抖着帮她擦脸。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小沫，吓倒你了吧？”
我的眼泪又流下来：“没有，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孃！”
她说：“别怕，孃还死不了！”
我哭：“孃，你别这么说！我不怕。”
她也流泪：“好，孃不说了。小沫，你帮孃换一条裤子，刚才打湿了！”
我哭着说：“好！”
我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发抖，我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颤抖着打来温水，帮她擦洗，换上干净的裤子，又去护士站领了干净的床单换上。
苏飞过了很久才回来，他的眼眶，比之前更红！我的泪一直没有停，鼻子也变得堵塞。我们相对无言，呆坐在病床前。
孃闭着眼，没有说话，好像睡着了一般，我看见她的眼角，挂着泪……
